「落難女子秀秀,懇求公主看在這孩子是戰家的骨肉份上,收留秀秀。」
「你說什麼?」天香只覺得頭暈目眩,仿佛老天爺還嫌剛才對她的打擊不夠,又飛來另一場橫禍。五髒六腑全攪翻在一塊,陣陣絕望感席卷向她。
「這孩子是戰雲的,請公主成全!」秀秀咬字清晰的回答,像一記悶雷徹底打碎了天香的心。
她只覺得身眼前一暗,昏厥在宮冰、宮玎的懷里,把一切的混亂拋棄在意識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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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戰雲在她床前守侯。昏迷前的記憶,似驚濤巨浪般涌來,陣陣生疼地折騰天香的心。淚泉涌而出,冷冷落在頰邊,她腦海里依稀有兩人床榻的耳語,如火的誓言,風一吹即滅,燃後的灰燼,只是傷心。
「你听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戰雲低嗄的嗓音,帶著一份急切,天香困倦地閉上眼,覺得好累好累,什麼話也听不進去。
「天香,你听我說好嗎?你不要這樣……」戰雲充滿挫折地一再嘗試,無奈天香無動于衷。屋里沉寂的氣氛,像巨石般壓住他胸口,心頭一陣冰涼,被層層憂郁緊裹,喉頭干澀的生疼。
懊怎麼做,才能讓天香回心轉意?
寂靜回蕩在兩人之間,任憑時間的風起潮落,靜夜無語。
「天香,你真的誤會了。事實是……」
「出去,出去,我再也不要見你!」仿佛再也受不了他呶呶不休的辯解,天香轉向他冷冷地瞪視。
誤會?他竟有臉說這種話!她氣極反笑,如炬的憤恨從眼楮里射向他。「你是指哪樁?」
天香冷若寒霜的臉龐被一層恨意透浸的寒酷所籠罩,眼里的不屑和譏刺令戰雲打起寒顫,她此刻的表情像極了他母親。
「滾!」她撇開臉,不理會他。戰雲被她冰冷無情的話,刺得心頭空洞地發疼。
「駙馬,您還是先出去,等公主氣消後再說。」宮氏姐妹之一出聲勸他。
戰雲無奈之下,只好離開。然天香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整整五天的時間,連一面都不肯見他,戰雲陷入深痛的絕望中,紅衣暗暗觀察這一切,決定該是自己出面排解的時侯。
趁著天香午後睡醒,她前來請安,天香看在公公戰雄份上,只好接見她。
「紅衣一直找不到機會謝謝公主幫助紅衣和父親團圓。」她言詞懇切,楚楚垂下的眼睫間,滿溢著深深的期待,很難教人拒于千里之外。
「那只是樁小事,你不用放在心里。」天香半合著眼瞼斜躺在堆高的枕頭上,睫毛下的陰影猶濃,憂郁的眸底是股驅之不散的悲愴,心情如枕上的亂發,紊亂得難以整理。
「對公主是小事,對我們父女卻是樁大事,這份恩情,紅衣難以為報。」
「我們是一家人……」話到嘴邊,化為一道涼颯的喘息。一家人?一朵朵苦笑自天香唇邊開起墜落。讓她們成為一家人的男人,如今和她形同陌路。往日的恩愛,都如燈花落盡,除了銘刻在心的傷痛之外——
「公主既然認定我們是一家人,紅衣便大膽地……」
「如果你想說的是你哥哥的事,那就甭提了。」天香繃緊臉打斷她的話。
「紅衣想說的是一樁和公主有關的陰謀。」她技巧性地迂回道。
「陰謀?」這話果然引起天香的好奇心,眸光凝聚向她,仿佛是無聲的催促。
「是。」紅衣聲音清脆、堅定地往下道。「從中秋節前兩天公主險些在觀音祠跌下階梯受傷,到中秋節當天差點喪命于馬蹄之下,及至長春樓的名妓秀秀跑來找公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夫人陰謀。」
天香怔愣著,對這番話驚愕莫名。
「公主應該知道夫人始終怨恨父親迷戀賀心憐的事吧?」紅衣臉上泛出一抹淒迷的笑容。「我從小就跟著夫人,對于她的那份恨意可謂了若指掌,端看她當年如何對付我母親便知道。」
「你知道你娘……」天香欲言又止,雖懷疑過紅衣的母親是被婆婆所害,卻礙于無憑無據,不敢多言。
「當年我只有兩歲,只記得滿眼的火光,一切緣由是將我救出火場的女乃娘後來告訴我的。夫人似乎不怕我知道,反而用這點來折磨我,只要我犯上一丁點小錯,便一面打我,一面辱罵我娘,說我娘是個婊子,說我是雜種,甚至將我當做賀心憐般打罵……」屈辱的淚水紛紛自紅衣的眼中泄出,天香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總之燒死我娘的那場火,是夫人下的手。」紅衣收拾淚水,轉到正題。「爹去年決定要大哥到江南迎娶賀家小姐,夫人為此大發雷霆,在阻止無效後,命令銀袖和白霜協助綠枝前去江南謀害賀家小姐,結果誤傷到武威親王。爹接到這消息時,怒不可遏,又跟夫人大吵一架,若不是大哥化解了此事,還不知要鬧到什麼地步。」
身為這連串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天香自然印象深刻,對于婆婆這般無理性的恨意,不禁寒意直冒。
「後來得知大哥迎娶公主,夫人心里十分開心,還向父親示威。她熱絡地重新布置大哥居住的院落,一心討好公主,可是在見到公主的容貌之後……」紅衣停了下來,眼光看向天香。
一朵朵苦笑自天香唇角泛開,看來連她也擺月兌不了賀心憐的夢魘。為什麼會像賀心憐?對于命運是這樣的安排,天香感到無奈和悲哀。如果沒有這些巧合,她和戰雲的命運會糾結在一起嗎?
「夫人當夜便發了脾氣。」紅衣接著往下道︰「大哥去跟他攤牌,警告她若仍讓過去的怨恨纏身,為了保證公主和牧場,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做個不孝之人,帶公主回北京。我還記得夫人當時的眼神,從她身上射出的寒酷氣息,嚇得我和白霜她們噤寒蟬,直到快四更天,才伺侯她回房安歇。」
雖然只是幾句輕描淡寫,天香卻能體會到紅衣過去幾年來所受的精神折磨。戰雲的母親表面對她和善,可是每當她不注意時,總能隱隱察覺到她帶著恨意的眼光。
「前些日子她從父親所住的院落回來時,不知為什麼大發脾氣。那天只有綠枝陪著她,所以我們都不知道原因。接著便發生了公主險些在觀音祠受傷之事。當大伙為公主有身孕的事大肆慶祝時,夫人卻是陰沉沉的一語不發。紅衣可以感覺到,夫人對這事並不……」
天香機伶伶地打起冷顫,無法相信婆婆會如此狠心。她月復中的孩子可是她嫡親的孫子啊。
「公主大概難以想像夫人會有這種想法,只有從小苞在她身邊的白霜、銀袖、綠枝和我才會明白。二十幾年的獨守空閨,這份寂寞換成任何女人都會受不了,夫人心里的怨恨可見一斑。她恨父親,更恨始終佔據住案親的心的賀心憐。這種仇恨,讓她把公主當做是賀心憐的轉世投胎。她恨你,也怕你,因為公主才不到兩個月,便將戰家父子的心牢牢抓住,她怕你像賀心憐一樣迷惑住案親和大哥,更怕你搶去她在牧場的地位——而這是她僅所擁有的。所以她開始計劃對付公主……」
天香蹙起眉,「紅衣,你怎會知道這些?」
「我原本只是懷疑而已。」紅衣苦澀地一笑。「那天在觀音祠,我瞧見夫人的手指往你的方向一彈。你定然不曉夫人的武藝甚高,她出身一個頗為神秘的門派,不但精通武藝,還擅長施毒。綠枝傳承了她的毒門秘技,白霜算是她最得意的門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