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已經控制住了,正在安撫羊群,總管要屬下請少主過去看一下。」
「嗯,我知道了。」怎會起火的?戰雲想不通,急著想趕到羊欄,卻放心不下天香一人,眼光遲疑地飄向她。
「你去吧。我會去找宮冰、宮玎陪我。」
烤肉的營地就在不遠處,極目望去,還可以看到宮冰、宮玎姐妹坐在最外圍的營火品嘗肉食,戰雲放下心,囑咐天香小心,便跟著小廝離開。
等到戰雲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後,天香才往營地走去,走不到三步,便听見左後方的騎馬場傳來嘶嘶怪響,她好奇地走過去瞧,發現柵欄門不知被誰打開。
她在門口遲疑,這里離營地稍遠,除了天上的星月光輝外,再無其他光線,騎馬場里顯得陰沉沉,只約略辨認出里頭十數匹馬不安地噴著鼻息。
大部分的馬匹都被安置在旁邊的馬區,這些馬全是尚未馴服的野馬。
仿佛意識到一抹危險,天香朝後急退,憑她之力是可能關上柵門的,唯有回去喚人來處理。身形才剛往外移去,便听到數聲震得人耳聵的長鳴聲,她還來不及轉過頭去瞧發生什麼事,一陣健馬疾馳的蹄聲轟然響起,迅如疾雷般直迫她而來。
天香呆在原地,被嚇得雙腿發軟,無法移動腳步。黑暗間只見一匹龐然怪物,朝她疾奔而來,驚起的馬蹄踢得塵土飛揚,帶著一股旋風般的力量朝她卷掠而來……
「危險!」一聲嬌吼掠過天香耳畔,她想移動,卻無力移動,正當馬蹄逼到她面前,直踹向她時,縴細弱腰被一雙臂膀抱住,往旁邊撲去。
她驚恐地瞪住越來越近、鋪著粗葉的地面,等待著驚人的疼痛襲身,卻听見耳畔傳來一聲吃痛的嬌呼,身子跌在一具軟柔的身軀上。
天香驚魂未定,仍趴在對方身上,月光下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痛苦容顏出現在眼前,赫然是白霜。
她嚇了一跳,笨拙地想從她身上爬起,無奈雙手雙腳都發軟,好在立刻有人趕來將她攙起,交代給隨後趕到的宮氏姐妹,蹲檢視白霜的傷勢。
「霜姐。」直到听見那滿含憂慮、驚恐的聲音,天香才認出那人是紅衣,心里雖然擔心白霜情況,仍一個暈眩陷入昏迷中。
天香再度醒來時,從宮冰嘴里得知白霜為了救她,被馬蹄踹了一下,讓她跌在地上時,又承受了大部分的撞擊力量,以致身受重傷。
白霜為什麼救她?那匹馬為何會突然狂奔而出?這兩個問題,天香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她想起身去看白霜,卻被宮氏姐妹勸阻。
「公主,您險些流產,大夫吩咐您一定要躺在床上休息。」
「什麼?」天香听見兩姐妹之一這麼說,不由得著急地抱住小骯。若不是白霜護著她,孩子一定保不住。她要好好謝謝人家才行。
「什麼時侯了?」她問。
「快天亮了,公主。」
「駙馬呢?」
「他去看白霜的傷勢,一會兒就回來。」
這個回答不知為什麼讓天香感到有絲不快。她蹙眉告訴自己,不該為這種小事胡亂吃醋。白霜為她受傷,戰雲去看她合乎人情,她不該這麼心胸狹窄。
爆氏姐妹喂她喝下安胎藥,疲累感席卷向天香亟須休養的身軀,直睡到隔天中午時才醒來。
梳洗過後,由戰雲陪她吃午膳,她問及白霜的情況。
「幸好她功夫了得,傷勢雖重卻無生命之憂,休養半個月便可以痊愈。」戰雲弓起俊眉,眼神陰郁地瞅著天香。「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想起當時的危急,天香便感到害怕。「我正要去找宮冰、宮玎時,听見騎馬場方向有怪聲音,走過去一瞧,發現柵門被打開,正想找人幫忙時,那匹馬便朝我沖撞過來,若不是白霜……」
「別說了!」戰雲暴躁地喊住她,將她緊摟在懷。老天爺,他不敢想像若天香被那匹失控的馬踹個正著,會發生什麼事?不,他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戰雲……」天香呆在他懷里微微顫抖,戰雲立刻收斂住心中的憤怒,溫言安慰她。
「天香,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擔心。」
「我曉得我害白霜受傷,可是我並非故意……」
「誰管白霜了?」他粗聲喊道。「我是擔心你!你現在有了身孕,稍不小心,不僅胎兒保不住,連你都有性命之憂。以後若沒宮冰、宮玎陪你,不準你離開房門一步!」
「是。」面對他霸道的溫柔,天香心里甜孜孜地同意。她听從戰雲的話,乖乖在房里躺了三天,直到待煩了,才央著宮冰、宮玎陪她去看白霜。
「白霜移居到明月樓西的苔枝玉館。」宮冰說。
太好了,天香笑咪咪地想。不知為什麼,她特別不喜歡婆婆居住的明月樓,總覺得里面陰森森。
在宮氏姐妹的陪伴下,天香離開所住的跨院。這時侯大約是未時兩刻,主屋里的人大都在休息,三人來到苔枝翠玉館卻不見有人來招呼,天香心生納悶,喚宮冰、宮玎在外廳等侯,自己繞過多寶格,進入布置優雅的書房,正打算朝里走去,熟悉的淳厚嗓音傳來。
天香一怔,一抹酸澀的不安跌撞在心頭,戰雲怎麼會在這里?他今天忙得連午飯時都沒回來看她,卻有空到白霜房里探視?
懷著一份忐忑,天香屏氣凝神地越過書回後的小廳,走進井口紋樣的落地飛罩,站在淺色布簾之後往里窺視,這一看,把她五髒六腑都翻轉了。
只見戰雲坐在床沿,側臉盈滿輕憐呵惜的情緒,將投向他的白霜抱個正著。天香的心直往下沉,他怎麼可以抱她?那有力的臂膀、溫厚的胸膛,都是屬于她的,他怎麼可以去抱另一個女人?
白霜凝脂般的雪頰,依偎在戰雲頸窩,泛上一層淡淡的暈紅,濕濡的眼眸里泛著一抹幸福的光彩,紅梅瓣般柔軟的朱唇掀著一朵淺笑,好像花兒在水池里漾起漣漪。
天香的眼楮也是濕漉漉,卻不是幸福光彩,而是淒涼酸楚。過往和戰雲的依傍、親昵、纏綿,在這刻全成了近于憤怒、毀滅的恨意。
他背叛了她!所有的甜言蜜語全是虛假,她的深情被他的無情狠狠捅了一刀!
一聲啜泣逸出扭曲的嘴唇,戰雲扭頭轉向她,隔著被微風拂動的布簾和天香對個正著,只見悲傷在那雙交織著絕望的陰霾眼眸里飄墜,他的心往下沉。
「天香……」他匆忙地起身欲走向她,天香已轉身跑開。白霜被他的猛然推開震動傷口,發出一聲悶哼,他無奈地留下來安置她,等到從廚房端藥進來的丫環回來後,才離開前去尋找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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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頭也不回地沖離苔枝翠玉館,宮氏姐妹怔了一下,隨即在後追趕。
不曉得跑了多久,在模糊的視線下,居住的跨院近在眼前,天香掩臉低泣,才要沖進居處時,另一條小徑行來喧鬧的一群人。
「……放開我,讓我見公主……」一名女子和身後的戰家婢僕拉拉扯扯,天香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那名女子抱住手中的「包袱」沖到天香面前。
「……不得無禮!」幾名家僕氣急敗壞地攔住她。「公主身份尊貴,你不能冒犯。」
「啊,您就是公主!秀秀給您磕頭……」
「怎麼回事?」盡避滿臉都是淚,仍不減天香尊貴的皇家氣質,她只是輕輕說了一句,眾人便靜了下來,只有跪在地上嬌媚的女子眼光亂轉,低低哭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