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賀弘嘆了口氣,眼里浮現淡淡的哀傷。「姊姊只比我大一歲,生來體弱多病,長年藥罐子不離身。天馬牧場當時便跟我們賀家有生意往來,有一年戰雄隨他父親到金刀山莊作客,對姊姊一見傾心,便央媒求親。你們的爺爺、女乃女乃那時候雖然舍不得把唯一的女兒嫁往關外,但見他們情投意合,倒也不忍反對,兩人的婚事就這麼訂下來。」
「那為什麼戰伯父沒有成為我們的姑丈呢?」夢依好奇地問。
「唉!只能說天妒紅顏。誰曉得兩人訂親不久後,姊姊卻因為一場風寒而香消玉殞。戰雄當時十分傷心,直到六年後才因為父命難違而娶妻生子。但他一直沒有忘記姊姊,听說我有個女兒,便想讓兒子娶你,了卻他當年的遺憾。」
夢依瞪大眼,難以相信會有這種事。這戰伯父也未免太奇怪了點,再痴心也不能拿兒子的婚事當兒戲啊。她既不是姑姑,而他兒子也不是他,就算兩個人成親,也難以彌補當年的憾事。
而她爹更奇怪了,人家這麼說,就打算把女兒嫁過去,也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
夢依想到這里,有些傷心。
「夢依,你先別懊惱,若不是戰雲這人器宇不凡,我相信爹也不會同意。」飛白看出妹妹的心事,連忙開口勸慰。「我跟戰雲曾見過兩次面,此人不論人品、武功都是一時之選。」
「若真有那麼好,早在關外娶妻生子,哪輪得到我這個故人之女!」夢依孩子氣地嚷道。
飛白莞爾,他這個做大哥的,對唯一的妹妹可是了解得很。
「夢依,別賭氣了。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戰雲的外貌或許比不上行雲,但論其倜儻風流可絲毫不遜于哥哥。」飛白揚眉自夸道。「是嗎?」夢依懷疑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兄長一遍,可愛的俏鼻才不屑地揚高。
「喂,什麼態度!」飛白不悅地嚷道,摟住身旁嬌媚婀娜的妻子乞憐。「情兒,快告訴夢依,你丈夫有多英俊瀟灑、卓爾不群、溫柔體貼、舉世無雙……」
他話還沒說完,在座的家人已笑彎了腰,飛白頓時覺得很沒面子,微嘟著唇,生著悶氣。
「好了,飛白,還在耍寶!」賀弘瞪了兒子一眼,轉向女兒。「夢依,戰雲的確是卓爾不群,只是跟你大哥成婚前的個性有點像,略微放蕩不羈了些,所以你戰伯父才希望能替他娶個端莊賢淑的江南佳麗來讓他收心。」
「只怕戰伯父要失望了。」飛白冷哼道。
「你說什麼?」夢依的反應是投給兄長一個惡狠狠的大白眼。
「飛白,不準這樣說你妹妹!夢依有哪點不好?」愛女心切的賀母第一個聲討兒。
「娘,我哪有說什麼嘛!」飛白揚起淺笑討好母親。「我的意思是夢依被咱們寵壞了,就怕戰家消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氣。」
「我有什麼脾氣,胡說八道!」夢依扁了扁嘴,十分委屈。「是——你都沒脾氣,只是一張嘴不饒人,要人奉承討好!」
「大哥,你……」夢依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飛白。」無情挽住夫婿,愛嬌地橫了他一眼。「夢依只是個性直了點,藏不住話而已,其實她最善良了。而她那雙小手又巧又美,金刀山莊里每一處精巧的擺設,還有讓人贊不絕口的盆栽,哪一項不是出自夢依的巧手安排?更別提她一手女紅,還有對詩、畫、書法的了解,以及茗茶、廚藝……」
夢依听見嫂子這麼稱贊她,不禁心里暈陶陶,沒想到兄長接下去說的話,卻像一盆冷水澆下來,听得她火冒三丈。
「這些我都承認,夢依只要對一件事執著起來,便會卯足勁全力以赴。你說的什麼詩、畫、書法、茶藝等等,她全是為了行雲才學的,但就不知道這一套對戰雲有沒有用。」
「你是說戰雲那家伙是個不通文墨的粗漢嗎?」夢依甜甜地反問,眼里像藏著數把小劍,準備刺向兄長。
飛白不受妹妹威脅的眼光影響,笑嘻嘻地回答︰「這倒不是。戰雲畢竟是戰家的繼承人,怎麼可能大字不識?只是人家著重在實用方面,譬如打打算盤、記帳之類,而不是風花雪月。況且你又不喜歡牛、馬、羊這些動物……」
夢依听到這里,臉色倏地變白。
所謂的牧場,自然是養這些動物的地方,可是她偏偏對動物沒有好感。
「飛白,別嚇你妹妹了。」知女莫若母,賀母連忙安慰女兒道︰「夢依,你別怕。你是嫁到戰家當少夫人,又不是到那里做苦工。放心好了,你戰伯父會把你當成女兒一樣疼,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娘……」夢依咬住下唇,心情慌亂。
「夢依,此事我已決定。戰家的人過年後便會出發往這里來。」賀弘專斬地說。「戰雲會親自來下聘,在江南待一個月左右,便將你迎回關外。爹已經看好日子,你就乖乖等著出閣吧。」
夢依聞言,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父親一旦決定事情,不容輕易改變。也就是說,她嫁定戰雲了。
只是想到嫁往關外,一顆心便酸澀起來。
她怎麼舍得離開生長了十八年的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往昔熟悉的朋友和疼愛她的家人,再加上北地的荒寒,不若江南的溫暖秀麗,這種日子教她怎麼過?她越想心越亂,好在幾天後嫂嫂安慰她道︰「夢依,人家說千里姻緣一線牽,而且飛白也說戰雲這人相貌堂堂,不至于辱沒了你。他為人雖然風流了點,對女人卻是溫文有禮,加上戰家跟咱們又是世交,你嫁到那里不會受委屈的。」
「可是,連大哥都說戰雲風流,萬一他婚後仍然老毛病不改,我怎麼辦?」夢依惶恐地道。
「爹不是說戰家家風甚嚴,沒有納妾的先例嗎?」無情拍著夢依的柔肩,一雙晶燦的水眸愛憐地望進小泵不安的眼里。「夢依,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但你不妨換個角度來想。放眼江南,想要再找個像你大哥或是行雲、玉笙之流的乘龍佳婿,只怕打著燈籠都難找到。既然你不願退而求其次,委屈自己嫁個稍微差一點的,何不考慮戰雲呢?」
「可是關外呢!要是我受了什麼委屈……」夢依說著便紅了眼楮。
「那就想辦法別讓自已受委屈。」無情堅定地對夢依道。「姻緣之事有一半是要靠運氣,另一半卻要靠自己。我當初嫁給飛白時,何嘗不是心里忐忑不安,擔心賀家上下會瞧不起我?但後來不是證明了只要以誠心誠意上奉公婆,和氣大方下待僕佣,加上抓牢丈夫的心,就不會有任何人瞧不起我嗎?」
「原來嫂嫂就是用這法子,讓女乃女乃、爹、娘和下人都對你贊譽有加啊!」夢依揚起輕俏的紅唇嫣然嬌笑,但臉色隨即又暗沉下來。「你說的我都懂,唯有抓牢丈夫的心這點,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個戰雲,我見都沒見過,又怎知如何抓牢他的心?」
這點的確傷腦筋,無情想了一下才回答。
「爹不是說戰雲要在江南待一個月嗎?到時候你們可以培養一下感情。基本上,男人對妻子的要求都是大同小異,不就是要貼心、溫柔嗎?只要戰雲不是木頭人……」
「但……萬一他是塊大木頭呢?」
「夢依,你為什麼這麼悲觀?」無情不解。「人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戰伯父既然是個痴心人,他兒子又怎會是不懂情愛的莽漢?沒听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還怕戰雲不會成為你的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