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人是驚詫于他的年幼,而霍戎則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預感真那麼準。
端木家真有那麼位高權重?為什麼她從來都不曾對他提過?霍戎震驚地朝茱萸望去,卻見她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小煦怎會跑到這兒來了?茱萸水眸圓瞠,直盯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方才被士兵驅趕的茱萸沒听到那句稱呼,直至弟弟下了轎,她才看清是他,當場震懾得說不出話。
雖然父親是前任宰相之子,與朝廷皇室的關系一直沒斷過,但他們從沒使過這麼大的排場。小煦到底在想什麼?意識到弟弟隱藏在這詭異舉止背後的動機,這比他突然出現更讓茱萸困惑。
吳氏及龐琄母女很快就從驚訝中回神,見對方只是個孩子,籠絡對方的信心更是篤定。
「哎呀,歡迎歡迎,端木公子這趟旅途累了吧?要不要吃點點心啊?豌豆黃好不好?還是要我派人去買糖葫蘆回來?」吳氏一臉慈祥地迎了上去,十足親切大嬸的模樣。
小煦平常最恨別人把他當小孩看,更何況這兩人還是他這次前來主要教訓的目標?他冷眼一瞥,不悅地哼了聲,直接往那群被阻攔的奴僕走去,經過霍戎面前時,還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那神情,和他父親如出一轍。霍戎怒眯了眼。看到小煦前進的方向,他立刻明白這小表所為何來,不由得被這對父子的詭詐心思撩起了熾烈怒火。
端木柏人早就看穿他的狡詐,明知他貪求富貴,于是刻意隱瞞家世不做任何透露。他不曉得端木柏人知道多少,但猜到他將為此平步青雲是可以肯定的。
那男人料定他會辜負茱萸,故作大方放他們離開,卻選好時機派兒子帶來大批人馬耀武揚威,為的是彰顯端木家所能給茱萸的權勢,要他深深後悔,後悔自己竟傻到放過眼前的大魚而去苦苦攀附一個小郡主!
情敵的冷怒神色讓小煦得意地笑了,他在眾僕婢面前停下腳步,揚聲喊道︰「茱萸,過來。」
知道弟弟會來到這里絕對不單純,茱萸著惱地看著他,氣他和爹連手設計她,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端木公子若有什麼需要,直接告訴我,由我吩咐下去就成了。」不知禍到臨頭,吳氏又跟了過來。
她沒將茱萸放在眼中,從沒想過要問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也沒料到她因為自個兒的陷害反而有更好的際遇,當然更不知道她被取名端木茱萸,至今還沒法將眼前這名貴氣男孩和個性溫雅的她扯在一起。
「離我遠一點!」小煦臉一板,對靠近的吳氏凶狠地斥喝回去。
耙欺負他的小草?要不是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他去做,他當場就讓這老女人好看!
雖然他們遠離京城,但消息靈通加上端木柏人的細膩心思,即使順王府嚴防消息走漏,仍被他察覺了端倪。
或許該說是因為消息沒走漏才出了錯吧,堂堂王爺長女歸來,整個京城卻都沒人知曉,傳出去的只有順王爺過世的消息,這代表他們並不接受她的身分,心眼如此之小,當然更不可能會善待她。
「茱萸,你真要我過去拉你是不是?」見她遲遲不動,小煦又吼,還作勢準備排開人海。
怕他亂推傷人,茱萸只好出列上前,用責怪的眼神看他。她已大概猜到小煦是來為她出頭的,但她根本不需要啊。
這賤胚和端木公子認識?吳氏嚇到連嘴都合不攏,看到他親熱地一把握住茱萸的手,心更是涼了一半。怎麼會?她都還來不及拉攏這個靠山,靠山卻自動朝對手倒去了。
茱萸一向溫柔,很少有明顯表現怒意的時候,甩不開小煦緊緊握住的手,她只能瞪他,拚命地瞪他,小煦卻視若無睹。
「好啦,該辦正事了,你、你、你──」非但如此,他還不客氣地用手指逐一點過吳氏和龐琄,最後指向霍戎時特別用力。「跟我到大廳去,其它人都可以退下了,快點、快點。」
丟下命令,他拉著茱萸往大廳走去,囂張到把別人的地盤完全當成自己家。
不敢得罪貴客,眾人紛紛行動。
霍戎強忍怒氣,神色沉郁地跟在後頭。他倒想看看這對父子能玩出什把戲!
一進廳堂,小煦大剌剌地坐在上位,將茱萸拉坐身邊,待他點名的人都進來了,才旁若無人地對茱萸笑道︰「听說你是順王爺失蹤多年的長女啊?」
茱萸瞪他。這不是早在之前就知道的事,干麼還當著眾人的面前故意這樣問她?
「若早知道你的身分,爹當初就不撿你回來了。」小煦故意嘆了口氣。「瞧,現在要叫你端木茱萸也不是,要喊你一聲郡主也不是,這可怎麼辦好呢?」
吳氏和龐琄越听越心驚。這賤胚居然是端木家的養女?這下好了,要是她向這小男孩告狀、若是這些日子她們對她做的事露了餡兒,她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茱萸還是瞪他。這兩個明明都不是他喊她的稱謂,他只喊她小草,死都不肯承認她是姊姊地只喊小草!
「雖然郡主這名號咱們家也沒看在眼里,但該屬于自己的,就得拿回來。這麼吧,明天我就向皇上說去,請他作主,認了你的身分,順便把順王爺的領地重新做個分配吧。」小煦輕松笑道,將找皇帝說得跟找鄰居伯伯一樣簡單。
早在小煦那番話還沒出口之前,霍戎就已經猜到他來的目的。
他們會等到這時候才來,是為了要讓他將茱萸的心傷透,讓她對他徹底死心,然後才將他以為已到手的一切奪走,最後將茱萸帶回身邊。
知道他們的計謀,他不但不覺得驚慌,反而有種真相大白的釋然。以為他會轉過來苦苦哀求茱萸重新接受他嗎?就算他再怎麼急功近利,這種失格的舉止他永遠不屑做。
奪走就奪走吧,只要他們能將茱萸自他生命中帶離,他無所謂了,他仍有能力東山再起。沒她在身旁提醒著他的罪過,他反倒可以專注耍弄心機,追求他的名利,他求之不得!
但吳氏和龐琄可沒他這份豁達,乍聞那番話,她們面面相顧,臉色白到了極點。原以為穩當到手的富貴就這麼拱手讓出去?這教她們怎能接受?
「我說端木公子,就這麼決定有點太草率了,要不要再從長計議一下?」吳氏強笑道。「我們是懷著相信人的慈悲,才讓這位端木姑娘留下來,不然事隔這麼多年,根本也沒證據確定她就是龐琤嘛,是吧?」
吳氏睜眼說瞎話的功力讓小煦嘆為觀止。她慈悲?那天底下就找不到心胸狹窄的人了。
「玉鎖片呢?」他理也不理,直接朝霍戎伸出手。「那是茱萸的東西,還來!」
霍戎從廣中掏出錦盒,不發一語交到他手上。
「這是順王爺特地為長女刻制的,這可就足以證明了吧?」小煦將錦盒轉交給茱萸。
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有這個物事的存在……茱萸取出玉鎖片,微溫的觸感是他熨貼在懷里的溫度,她收手握緊,好希望也能這樣握住他的心。
「但……」吳氏本想說那塊玉又不是從龐琤身上找到的,但突然又想到,這麼說就等于招認她知道王爺尋女的來龍去脈,反而會為自己惹來嫌疑,她只得猛然又住了口。
小煦斜睨她一眼,唇畔浮現一抹冷笑,然後才將視線調向霍戎身上。「郡主換人做,你就什麼都得不到了,可惜啊!」他譏誚反諷。
「霍某仍能憑一己之力,多謝端木公子關心。」回應說得有禮,口氣卻冷到極點,霍戎深湛的眸子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他,不讓對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