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失神的模樣和父親的暗示,引得小煦又守在她的房前,在逮到她暗夜離家的詭異行徑時,甚至還能沉住氣跟到這兒,結果還是什麼也沒發現。
得不到回答,小煦不死心地在山洞里四處尋找蛛絲馬跡,越找越氣。
「沒有人啊,你這麼晚來這種鬼地方做什麼?」啥證據也找不到,他又跳回她面前逼問。
他還以為山洞里躲了什麼人要和小草私會,一沖進來就想先發制人,卻反而弄得對著山洞大喊的自己像個傻子似的。
是啊,他都不告而別了,她還來這里做什麼……隱于袖下的手緊握著那袋銀子,茱萸神情恍惚地離開了山洞。
小煦看得心驚,氣也不生了,趕緊一路追喊。
「小草,怎麼了?你別不說話……你不會還是睡著的吧?我听過有人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到處走,別跟我說你染上了這種怪病哦……如果醒著的話就應我一下,小草?小草──」
「吳公子,這邊請。」
某個城鎮的街道一角,富紳模樣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頭,領著一名身著華服的年輕男人走進一間鋪子,里頭的櫃台、桌椅都蒙著一層薄灰,從擺置約略看得出這兒以前是間飯館。
「您眼光獨到,曉得挑上我這間鋪子,這里人來人往,開什麼賺什麼。只要您滿意,我開出來的價格也會讓您滿意。」明明來了半晌也沒見有人從門前走過,富紳還是說得口沫橫飛,一點也不心虛。
年輕男人從進了門就不停朝外張望,猥瑣膽小的樣貌和那身華服一點也不配,倒像是硬生生套上去的。
一心想把鋪子賣出去的富紳雖覺得怪,仍熱絡地直推薦。「您要不要到里頭瞧瞧……」
「許牛,你終于出現了。」一道徐沈嗓音突然響起,讓富紳當場跳離地面三尺。
「誰……」回頭看到站在門口的頎長身形,富紳更是嚇白了臉。「我不姓許,也不叫什麼牛啊豬的,你認錯人了。」他急急否認,閃身就要沖出鋪了,卻被一把拉住。
對方看似不費吹灰之力地握住他的臂膀,卻不論富紳怎麼掙都掙不開,讓跟著富紳進來的年輕男人看傻了眼。
「你可以走了。」另一只空置的手還能輕松彈指,劃弧飛出的銀兩不偏不倚地落在年輕男人面前,他伸出手剛好接住。「順便將門帶上。」
有錢最大,管他們是什麼關系!年輕男人立刻捧著銀兩喜孜孜地離開,門一關上,窗戶都緊閉的店鋪頓時暗了許多。
盎紳這才明白自己中了計,憤怒咆哮︰「你設了陷阱把我誘出來?卑……」卻在對上那雙冷列眸子時,最後一個字硬生生地吞下肚,憶起面臨的危機,心里叫苦不迭。
他現在可不敢再小覷這人了,都怪這男人長得一臉俊逸,第一次見面時,自個兒瞎了眼將他當成好欺負的書生,結果眼楮都還來不及眨,胳臂就差點被他扭斷,幸好有人經過,讓他幸運逃回家。
他躲了好多天不敢出府,這人都沒再出現,他還以為風頭過了,沒想到……
知道他心里想著什麼,霍戎輕輕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若不這樣,怎麼能讓你離開家門?只要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你平安無事,反之──」他停了口,握住對方的力道象征性地緊了一緊。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對付方式,許牛這些年來享盡奢華,早已成了貪生怕死之人,些許的威嚇及疼痛遠比利誘、苦勸來得有效。
靶覺到握在手中的臂膀正拚命發抖,霍戎滿意地勾揚唇角。
找到許牛,代表他的任務已到尾聲,回去向王爺稟報結果後,他就可以將經歷過的一切拋到腦後,包括她……突然月兌羈的思緒讓他眸色一暗,迅速再凝聚意志力,強硬地將那張清麗面容自腦海抹去。
他很絕情。
在確定那個村莊沒有他所要找的線索,立下決定離開,甚至沒有正式的道別,只有似是而非的一句再會,這就是他給救命恩人的回報方式。
她那時水眸圓瞠的受傷表情,總在他心神失防時佔領他的思緒,譴責他的自私,他必須用更多的冷硬去鞏固自己,才能將那抹情緒壓下。
幸好這個難找的許牛轉移了他不少心思,在他們的鄰村問到有人在十數年前突然離鄉,听聞後來在另一個省城以租售房產發跡,剛好也姓許,各項符合的條件讓他追到了這里。
隱姓埋名的許牛讓他又費了番功夫尋找,好不容易將這個城鎮以租售店鋪牟利的財主篩選得只剩下他。而當他出現在他面前,那听到「許牛」二字大驚失色的反應騙不了人,更讓霍戎確定自己押對了寶,于是他故意等,好幾天都沒再出現,等到對方松懈了心防,他才從街上找了個地痞,給了賞錢和華服要他假扮買主引許牛自動送上門。
「你到底想怎樣?」許牛的聲音听起來都快哭了。
「想問你當初置產的本錢哪里來──那五百兩。」霍戎斂回心神專注逼問,不再讓紛雜的念頭困擾他。
許牛瞠目結舌,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你……你怎麼知道?」就算知道他發了橫財,也不可能知道確實的數目啊!
「我還知道,那筆錢是用一塊玉鎖片換來的。」霍戎冷笑,陡然厲聲斥暍︰「快說!你怎麼會有那塊玉鎖片?!」
許牛嚇得軟跪在地,眼淚開始奔流。「你是老天派來罰我的吧?我就知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可是、可是……我沒害死人啊,這些年我也過得很不安,放我一條生路吧……」他索性趴在地上放聲大哭。
這人和命案有關?霍戎一把將他提起,眼神森冷地逼視他。「是誰指使你的?人呢?你把帶走的人藏哪兒去了?你殺了她是不是?!」
「我沒殺人、我沒殺人──」許牛先是嚇傻了,而後迭聲驚喊。「我只是取走玉鎖片,最多只是見死不救而已,我根本沒動手,而且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人沒死,我沒殺她啊!」
越听疑點越多,但許牛驚慌的神情並不似偽裝,為了問出詳情,霍戎只好暫先斂下氣勢。
「把話說清楚,我再決定要不要殺你,若被我發現你有摻雜半句虛假,我保證會讓你比死還難受,懂了嗎?」他一字一字緩緩輕吐,讓許牛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恐嚇。
許牛僵直了身子,神色慘白地點點頭,咽了口口水,這才開口說道──
「那個嬰兒是我在山上發現的,她被一只狼叼著跑,還是我拿柴丟狼才把她從狼口救下來的……她身上又濕又髒,看起來像是活不了了,我又沒錢治她,只好把她丟在山上。」
狼?霍戎驚訝不已。許牛的故鄉離京城數百里路,而龐琤的襁褓遺落在京城近郊的山澗,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是她被凶手丟下河,不知足何原因不但沒淹死,反而隨波逐流,然後又被野獸叼走才會到了那麼遠的地方。
若真是如此,歷經這一切還能活著真算她命大。
「別拿沒錢當借口,知道要拿走玉瑣片就代表你明白價值,拿來當她的醫藥費綽綽有余,你卻選擇了見財起意。」雖然暗自思忖,霍戎的注意力仍系在許牛身上,駁斥他為自己月兌罪的說詞。
「我以為是假的嘛……」許牛羞愧地脹紅了臉。「我後來有再回去,結果她已經不見了,這不能怪我。」
「那你又怎麼知道她還活著?」說到後來又成了謎團,霍戎勉強按捺怒意問。
「我離鄉之後有再回去過一趟,那時候听到村里有個老太婆從山里撿回一個小女嬰,我就知道是她了,隔了幾年,又听說她被有錢人收養,現在過得比我還好,所以說我當初沒帶她走是對的,不然……」說到後來,許牛忍不住幫自己講點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