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清夫妻爭相吹噓的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誰先笑的,只听見甜美柔和的女性笑聲配合著醇厚悅耳的男中音,有如天籟般地響了起來。
這下輪到永清和秋蕙面面相覷了。
「拜托,永清,吹牛也要有個底,我現在連順著背長恨歌都有問題。」遠鵬邊笑邊說。
「是嗎?」永清傻笑地搔著頭,「我怎麼知道?還以為你仍是那麼神。」
「有十年沒踫詩詞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化學公式,怎麼可能還記得住。」遠鵬搖頭嘆道。
「哈,牛皮吹破了吧?」秋蕙得意洋洋的抬高頭,但立刻像永清一樣被人吐槽。
「秋蕙,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亂吹一氣。我什麼時候倒背過莎士比亞了?莎士比亞一生包括戲劇和詩作,共有三十七個作品,順著背我都不能,遑論是倒著背。」紫珊微笑地說。
「連一部都不行?」秋蕙不死心地追問,見紫珊搖頭,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說︰「其中一、兩句也不行?」
紫珊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對我的評價從天降到地了?經典名句自然能瑯瑯上口,把我看得那麼低。」
「這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說……」秋蕙聳聳肩,喃喃反駁。
「嘿,吹牛就吹到這里,我接下來要說的,可就不是吹牛了。」永清爽朗地說,「遠鵬不但有文學素養,藝術涵養也不差。上回我去找他時,他還帶我去參觀美術館、听歌劇。」
「紫珊也不差,倫敦的戲劇世界有名,她看過的戲比看過的電影還多,而且紫珊還學過芭蕾舞。」秋蕙附和道。
「那好,我們正因朋友送的兩張芭蕾舞票苦惱呢,是明晚的票,而咱夫妻倆卻因為要回娘家而無法前去欣賞,干脆送給你們這兩位藝術愛好者了。」
永清總算說出重點了,遠鵬迎向他眼中的暗示,心里又是感激,又覺得好笑。永清仍是擔心他會打退堂鼓,所以才安排這一著。
「對,是不錯的劇碼,而且還是前排的貴賓座,你們一定會喜歡。」秋蕙拿出一個紅包袋,那是她早先進房間時帶出來的,里面放了兩張國家戲劇院的入場票券。
「秋蕙你……」紫珊看著紅包袋,不知如何回答。
「別客氣,就收下吧。」她將紅包袋硬塞到紫珊手中,還以眼神向遠鵬示意。
「謝謝你,秋蕙。」遠鵬好听的男中音響起,紫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自信的笑意和大膽的愛慕,充盈著遠鵬好看的眼楮,紫珊再度臊紅臉。
永清選擇在這時候將話帶開,他們邊吃水果邊聊天,直到十點鐘,紫珊和遠鵬才起身告辭。
「遠鵬,你可要將紫珊安全送到家。」秋蕙在門口殷殷叮矚道。
「放心,遠鵬上回還不是圓滿達成任務。」永清道。
「你們不用送我們下樓了,我會將紫珊送回去的。」遠鵬扶著紫珊往樓梯走去,朝殷勤的男女主人揮揮手。
兩人腳步優閑地走下樓,沒有做任何交談。當他們離開公寓大門時,迎面吹來的夜風,將紫珊飄落臉頰的發絲吹到遠鵬臉上,他伸手抓住,紫珊停下腳步,側轉過臉迎向他熱烈的凝視。
第六章
「你很美。」在路燈昏黃的光線投射下,遠鵬黑玉般的眼眸含著某種熱烈的情意,深深地看進她羞澀又驚愕的水眸里。
夜色四面八方地籠罩向他們,除了從一樓住家隱隱約約傳來的電視節目聲音外,深巷里再也沒有其他雜聲。
遠鵬剛才真的開口稱贊她?
紫珊仍處在震驚中,眼光呆呆地瞪著他修長有力的手,在夜色下幾乎看不太清楚的細柔發絲,被他纏繞在指間做最親密的接觸。
「紫珊。」遠鵬輕喃著她的名字,將手中的一綹秀發放到唇邊親吻。
紫珊如受電殛,單薄的身子輕輕顫抖。
「會冷嗎?」他關心地問。
「不。」她羞赧地垂下頭。
遠鵬的手試探地放在她肩上,溫柔地說︰「我的車停在前面。」
「嗯。」紫珊點點頭,心髒劇烈狂跳,頭微微昏著。
秋蕙剛才還說遠鵬有十年沒談戀愛,不清楚要如何跟女往,可是他剛才表現的「生疏」技巧,便足以讓她這個情竇初開的女人,為之意亂情迷。
並不是說他表現得像情場經驗豐富的公子,而是他那種不經意的溫柔,自然月兌口而出的甜蜜贊嘆,對她這種初涉情場的女人,具有太大的殺傷力。
她納悶著,為何這麼多年來沒有女人為他動心。
她不知道的是,遠鵬在美國時,老是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而平日又守禮自持,工作之余,不是窩在家中,便是到健身房,遇到長假則選擇登山健行、攀岩來休閑,鮮少參加社交活動。
就算有女同事主動追求他,也因遠鵬的心如止水而打退堂鼓。這十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表現出年少時倜儻風流的手段,也果然如永清所說寶刀未老,一出手便迷倒了紫珊。
「到了,就這輛。」遠鵬關了防盜器,將鑰匙插進車門的鎖孔。
紫珊這時才發現眼前有輛深藍色的轎車。
雖然離開英國有一年了,但紫珊還是一眼認出這輛看起來帥氣十足,引擎蓋前端凸起四個圓形頭燈,並有著心形水箱護罩的跑車,是來自英國的高級房車積架。
紫珊不得不承認,這輛線條優雅、給人穩重感覺的房車,比前次見到的炫眼跑車要符合遠鵬的型。
不過她還是好奇地問︰「那輛橘紅色的呢?」
「還給我表哥了,總不能老是開他的車,所以買了這輛車。我在美國時有輛積架的敞篷式跑車,但礙于台灣的氣候並不適合敞篷車,而跑車在這里也實在太顯眼了,所以還是選擇房車。」遠鵬替紫珊打開車門,送她上車後,才繞到一邊坐上駕駛座。
他打開冷氣、音響,但並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將臉轉向紫珊,微笑地說︰「現在票在你手上,明天我非得跟緊你不可。」
「我……我可以把票給你。」
「然後辜負永清和秋蕙的好意嗎?」
「你是怕辜負他們的好意才……」紫珊咬住下唇,臉色變得蒼白。
「傻瓜。」遠鵬握住她意欲閃躲的柔荑,放到穩定跳動的心口處,漆黑的眼瞳深情地凝望她,「像你這樣溫柔婉約的美女,會不值得我接受他們的好意,把握機會跟你共度浪漫的花月良宵嗎?」
「你……你怎麼也變得像永清那樣油嘴滑舌了?」她臉色稍霽地睨了他一眼。
遠鵬莞爾,輕笑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對于永清夫婦給的這個機會,是萬分珍惜。說真的,如果沒有他們的鼓勵,真不知道我還要浪費多少時間,才能鼓起勇氣約你。
「真有這麼難嗎?」她用充滿憐惜的眼光深深凝視著他。
「十年了,你說難不難?」遠鵬握緊她的手,聲音有些沙啞。
紫珊張了張嘴,沒有回答,心中有些忐忑。
十年,多麼奇妙、又教人不願回首的歲月。她在那一年,身心受到創傷;而遠鵬也因為初戀失敗,放逐生命于愛情之外。這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嗎?在殘忍的對待他們之後,又慈悲地安排兩個傷心人相遇。紫珊不明白。
遠鵬自嘲地揚起一邊唇角,使得那張俊逸方正的臉孔,多了一抹邪惡的危險氣息。
「對于一個自絕于紅塵情愛十年的男人,再重提感情的事,會比初次戀愛的年輕人更艱難。我們失去了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冒險精神,怕被人拒絕,也怕再次遭受感情傷害。」他低啞地道出心里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