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看我有多胡涂!」唐言連忙附和。
「這倒真是不巧啊!」杜飛蓬語氣不友善地冷哼道。
「便是這麼不巧,還請飛蓬兄不要見怪。」唐諍言笑晏晏地回答,「不過就算三弟不在,飛蓬兄仍是唐門的貴客。」
杜飛蓬攏了攏眉,心里一點也不相信唐諍的話,正想將滿腔的不悅發作時,耳邊卻傳來疏影嬌甜的聲音︰「舅舅,既然唐三叔不在,我們盡早告辭吧。」
「告辭?」杜飛蓬訝異地揚起眉。
疏影故作欲言又止狀朝他使著眼色。
「是啊。其實我們可以等到從青城山回來時,再來拜訪唐三叔呀。您別忘了義父、義母還在等我們呢!」她有所保留地說。
「哦?」飛蓬不知道疏影在搞什麼鬼,只能含糊地點著頭。
「杜兄要上青城?」唐諍好奇地問。
「嗯。」飛蓬不置可否。
「是游山玩水。」疏影接著回答,笑容嬌甜可愛。「舅舅和我義父有十幾年沒見面了,這下子老友重逢,話匣子一打開便合不起來,所以從江南便一路送我義父回四川,兩人還約好一起游覽四川名勝呢!」
「哦?」唐諍微揚嘴角,似笑非笑地凝睇著表情天真爛漫的少女。他才不相信杜飛蓬會有閑情逸致陪伴老友游山玩水!
紅葉山莊事務繁忙,杜飛蓬十幾年來,也不過才入川兩次,每次都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所以事情絕非像疏影說的這麼簡單。
「不知郁佷女口中的義父指的是哪位?」他故作不經意地問。
「我義父啊?」疏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望了杜飛蓬一眼,然後低垂下睫羽。她知道唐諍已上了鉤,心中暗暗得意。「其實我義父也不是什麼名人啦,說出來唐二伯可能也不認識。」
「郁佷女真是愛說笑,能讓杜兄折節相交的人豈是泛泛之輩。對不對啊,杜兄?」唐諍不肯放松地望向杜飛蓬,杜飛蓬嘲弄地掀了掀唇,等著看疏影在搞什麼鬼。
「唉呀,既然唐二伯一定要知道,疏影就說了。我義父尊姓趙,大名上天下鳳,退隱江湖也有十六年了,想必唐二伯是不知道的。」
疏影的話才剛落下,唐言、唐諍立刻臉色一變,這個小泵娘竟然把武林第一奇才說成像個小人物?
趙天鳳?
他是雙鳳門的傳人,和杜飛蓬相偕到四川做什麼?
唐家兄弟早從派駐在江南的探子口中,得知賀、郁兩家聯姻當天,天鳳公子到場祝賀,卻沒料到他居然和杜飛蓬、郁疏影有這樣的關系。
「嗯……」唐諍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哈哈哈……郁佷女是在開玩笑的吧?名震天下的天鳳公子,雖然已退隱多年,但又有哪一個武林人士不知道他的大名呢?郁佷女真是好福氣,能讓這樣的奇才認做義女。杜兄,若是有機會的話,希望你能代為引見天鳳公子。」
「我義父真有那麼出名嗎?」疏影訝異地問。
「佷女不知道嗎?」唐諍感到有趣,「不相信的話,問問令舅便可得知。」
「舅舅,您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義父這麼有名呢?」疏影埋怨地望向杜飛蓬,杜飛蓬只能苦笑。
他因為當年藍玉芝抱走疏影的事,一直耿耿於懷,雖然入川的一路上,和趙天鳳相談甚歡,卻從未在疏影面前稱贊過趙天鳳一句話。
「杜兄,郁佷女是在什麼樣的因緣下拜天鳳公子為父呢?」唐言好奇地問。
「這……」杜飛蓬在疏影的暗示下,微笑地往下道︰「天鳳公子的妻子是我已故的妹夫竹風的表妹,十六年前郁家發生血案時,天鳳公子正好偕同妻子拜訪綠柳山莊,適時救了疏影,將她帶往四川隱居。」
「原來有這層關系。」唐言和唐諍的臉色更凝重了。天鳳公子雖然已退隱了十六年,不過他當年的名聲實在是嚇死人,不由得唐門不心生畏懼。
「是啊,我父母雙亡後,若不是有義父和舅舅照顧我們,我和妹妹根本不可能長大成人。」疏影淚眼汪汪地哽咽道,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立刻引起在場所有男士的憐惜心。
「疏影,你別難過了。」行雲心疼地安慰道。
「楚大哥,我不是難過,我只是……」一顆淚從她的水眸中滴落下來,行雲恨不得沖到她身邊攬人懷中,吻掉她的傷心淚。「……傷心。想到九泉之下的爹和娘,當年不明不白地飲恨而死,我們卻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教我這個做女兒的,如何面對先人?」
「疏影……」杜飛蓬黯然神傷地輕聲哄慰外甥女,「都怪舅舅無能,我……」
「這件事怎能怪得了舅舅?疏影知道舅舅已盡了力,只怪仇人太過狡猾奸詐……」
「郁姑娘,別難過了。若是有用到唐門之處,唐門上下一定會盡力幫姑娘的。」唐浦一顆心全被她惹人心疼的嬌柔給弄亂了,他含情脈脈地柔聲安撫她。
「多謝唐公子的好意,只是……」疏影欲言又止地搖頭嘆息。
「杜兄,當年不是已查出是天魔宮人所為嗎?」唐諍問道。
「天魔宮雖涉及此事,但是幕後另有真凶。白蘿為了竹風付出自己的生命,我們自然無法再找她報仇。綠柳山莊的總管聶雲清僥幸未死,說出當年除了天魔宮的人馬外,另有一批黑衣人。白蘿的師妹白藜也證實了這一點。」杜飛蓬意有所指地回答。
唐諍蹙了蹙眉,沉默無話。
當年的事,他是在事後才得知,除了對郁家心懷歉疚外,他什麼事都不能做。只因為主其事者,是他的……
唐諍沉重地嘆了口氣,現場的氣氛顯得嚴肅凝重,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可以听見。
輕悄的腳步聲由廳外漸近,眾人很自然地將眼光轉向來人。
只見一位身穿褐色袍衣的年輕男子,匆匆走進大廳,先向端坐在中央的兩位長輩恭敬地行禮。
「瀲兒見過伯父、爹爹。」
「瀲兒,你怎麼會來到大廳?」唐諍不解道。
唐瀲從自峨嵋返家後,一直待在自己房里讀經修持,鮮少離開所住的跨院。
「孩兒是听說……」唐瀲早在進廳之時見到疏影,這會兒,眼光更不由自主地轉向那張驚愕的俏顏。
她似乎比在岷山分別之時,更加俏麗動人,唐瀲在心里感嘆著,為她粉頰上的淚痕而心疼不已。
「唐大哥……」疏影意外地喊道,表情充滿不可置信。「你怎會在這里?」
「我是唐門中人啊。」他閑適地對她笑道,疏影卻像受到頗大打擊般坐回椅中。
「你……」她輕閉上眼瞼,虛弱無助地低喃︰「為什麼我一直不知道?」
「你沒問,我也沒提。」唐瀲輕輕地說,關心地走到她面前。「疏影,誰欺負你了?怎麼哭了?」
「我……」她苦惱地抬起臉看他。她能告訴他,是唐門欺負她的嗎?
「唉!」她選擇以嘆氣回答。「我以為你還在峨嵋。」
「師父讓我返家一趟。」唐瀲簡單地回答,「我回來前,曾到岷山探望你們。何大叔說,你和趙前輩先後回江南去了。」
「瀲兒,原來你也認識天鳳公子?」唐諍訝然問道。
「嗯。」
「怎麼沒听你提起呢?」
「爹沒問呀。」唐瀲理所當然地回答,佛門中人少言的特性,正符合唐瀲自己的個性。他雖然是有問必答,不過通常不會主動開口。
行雲靜靜地注視著唐瀲,發現他雖然不及自己俊美,但舉手投足之間的從容清雅,卻別具一格。他輕攏俊眉,憂郁地凝睇唐瀲和疏影,突然心中一痛,領悟到唐瀲很可能是疏影很早以前提過的那位「唐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