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所愛的痛苦都是應該的,也不值得同情,他是一個沒有勇氣去追尋所愛的男人,因此才受思念的懲罰。
他走到半路又折回來,心里既難過又無奈,他去找她做什麼呢?雖然他允許她還會像以前一樣,在這種深夜時分等著他出現,他當初既然沒有勇氣愛她現在又何必去找她?
此刻的感覺就和五年前一樣,他總是如此苦苦掙扎,在理智與感情之間徘徊,也和年少時代對如芸的暗戀相同,愛又不敢愛,忘又忘不了,相思不斷,痛苦不停,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從這種心的桎梏中解月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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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雲躺在床上關燈準備睡覺,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心思清明得一點睡意也沒有,一直注意著樓下有無開門關門的聲音傳來。
她干嘛這麼在意他回來了沒有?他去哪里。去找誰、回不回來又關她什麼事?她怎會一顆心都掛在他身上,仿佛一個等待丈夫夜歸的妻子。
這種想法不由得令她臉紅羞澀起來,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早就背叛她而深受他的吸引,他畢竟是一個那麼出色的男人,輕易就能觸動女人的心弦,她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女人,根本抗拒不了她所散發出來的迷人魅力,她會把心放在他的身上也是極自然的反應。
承認自己內心的感覺,使她有種暢快和輕松,卻也十分煩惱,從今以後,她必須更加小心的掩飾自己的感情才行,否則一旦讓他發覺,她可要無地自容了。
她清楚的听見樓下傳來鐵門拉動的聲音,一顆心才像由半空中落了地,很快的睡意便襲上眼皮,在意識逐漸混飩之際,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不斷的在她的腦海中縈繞,泛起一個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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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嬙還沒到,傅雲先開了診所的門,略微打掃整理一香,到了診所應該的時間,美嬙準時來上班。
「雲姊,早。」
「早。」
然後建生也從樓上穿戴整齊的下來,一貫的西裝褲配襯衫打領帶,除了兩鬢間的幾許白發,他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他甚至連老花眼都沒有。
「施醫師早!」美嬙愉快的和他打招呼。
「早」
「你的報紙。」傅雲將報紙放在他的桌上。
早上患者還沒有門的時候,他總是會先翩看報紙,可是今天他卻只是坐在座位上瞪著那兩份報紙看,仿佛喪失神志的人一般。
美嬙不禁有些擔心的偷偷問她︰「雲姊,施醫師是怎麼了?看起來有些奇怪。」
暗雲也是一臉煩惱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麼心事吧?」
「你去問問看好不好?」美嬙單純的對她道。
暗雲露出一個苦笑,搖搖頭道︰「我不方便去問他。」
「有什麼不方便?只是關心一下而已。」美嬙不解的說道。
暗雲仍是搖搖頭。
「那我自己去問他。」美嬙說著,便從藥劑室走出去,假裝開玩笑的問道︰「施醫師,你是失戀嗎?怎麼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模樣?」
「一個從來沒有真正戀愛過的人,怎會失戀呢?」他這樣回答。
暗雲在藥劑室里側耳留意的傾听,感覺他的話里不僅有著自潮之意,也充滿一股沉重的落寞。
「那你怎麼會看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一樣。」美嬙直截了當的問他。
「是有些心事沒錯。」他坦白承認,卻沒有說明。
「你有什麼心事,能告訴我們嗎?」
「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
「我們可以替你分憂啊!」
「傻丫頭,那是不可能的,不論是憂愁或痛苦,都只能自己承擔,即使再親密的關系,也無法替你分擔什麼的。」
「小姐,掛號。」
暗雲拉起注意力,開始為患者辦理掛號,一會兒,美嬙便走回藥劑室,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陸陸續續看了幾個病人後,建生趁著一個空檔,下定決定似的站起來,對傅雲她們交代道︰
「我出去一下,最慢不會超過半小時回來。」他的神情流露出些許的凝重。
看著他滿月復心事的離開,」傅雲的心情不禁也籠罩一股陰霾。
第七章
翠薇和她那些阿姨、舅舅坐在院埕里時搭起的遮棚下閑聊,除了偶爾回答他們一些關心的詢問外,她總是沉默的想著心事,並不真的對那些瑣碎的人事有興趣。
他已經知道她回來,昨晚為什麼沒有出現?難道他真的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嗎?不,從他昨天看見她的反應推論,他應該還是和以前一樣,絲毫沒有把她淡忘,他之所以沒有來找她,是還無法坦然的面對她吧?
其實她這次回來,主要也想證實他對她究竟還有沒有影響?這個她曾經苦苦愛戀著的中年男子,即使她現在已經和一個愛她的男人訂婚,她的心里依舊有他的存在。
「建生,你來了。」
她听見有人招呼他的聲音,眼神突然明亮起來,急切的追尋他那熟悉的眼神。
他們的眼光熱烈的交融在一起,然後,他迅速的移視線,一一的和她那些舅舅、阿姨談話。
她的眼光一直沒離開過他的身上,五年的時間不算短,她已經從一個任性無知的少女,蛻變為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他除了兩鬢平添一抹霜外,並沒有什麼改變,仍是那充滿憂郁的目光,神情間仍是帶著淡淡的溫柔。
他除了婉轉致意之外,也詳細的詢問一些死者生前的健康狀況以示關心,他的眼光總是有意無意的掠過她,幾次交會後,她能從他迅速游走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尷尬。
「我診所還忙,出殯那天我會再來的。」他起身告辭,克制著不去看她的沖動。
翠薇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心里泛起一股騷動不寧的感覺,她必須和他單獨的談一談,訴說這五年來所發生的一切,她得將五年前的那段做個交代,才能安心的做雲龍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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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雲看見他從外面進來,胸上憂郁的神色濃得化不開,深遂的眼眸黯然無光,眉心被兩道眉毛聚攏出一條深溝。
她微微的感到一絲心痛,究竟是什麼事讓他如此痛苦?令他一夜之間憔悴如斯?
他不願意說,她們也都不敢問,看他如常的工作,只是整天難得露出笑容,也比平常沉默很多,她的心都跟著打結似的難過。
到了晚間休息的時候,他又一頭躲進書房里去,她終于忍不住的跟進去問他︰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什麼事說出來嘛!不要問在心里,會闖出病來的。」她滿胸關切焦慮的神情。
他靠坐在書桌後面的高背皮椅里,眼神慵懶疲憊的睨視著她,緩緩露出一個嘲弄的微笑。
「你是怕我會精神錯亂嗎?放心吧!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種身心的煎熬。」
「到底有什麼事在困擾你?不能跟我說嗎?」她不放棄的追問。
他眼神復雜到凝視了她片刻,才淡然的反問︰
「為什麼想知道?」
她坦然的回答︰「因為關心你。」
他哂笑的自我調侃︰「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你的關心。」
「我們己經是朋友了,不是嗎?」她機靈的笑道。
他點點頭,似乎滿意于她的答案,接著卻無奈的嘆氣道︰
「真要說的話,還不知從何說起呢!
暗雲念頭一轉,立刻向他提議︰
「從昨天來的那個黑衣女子談起如何?」
建生不得不佩服她那敏銳的心思和善體人意的聰慧。
「還是從她的母親談起吧!」
往事歷歷,猶在眼前,暗戀的苦,想愛而不敢愛的痛,他全都毫不隱瞞的向她傾述。
暗雲听著他的故事听得動容,多麼深情的男人啊!雖然一輩子都得不到自己所愛,卻依然一往情深,任何女人听了都會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