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只是我從來沒有看你穿過這樣的衣服。」她尷尬的掩飾。
「不好看嗎?」
「不,很好看,好像年輕小伙子一樣。」
「你是說我不服老嗎?」他開玩笑的皺眉道。
「哪有那個意思,你穿這樣很好看,很英俊灑。」她急切的辯解。
「嗯,這些話我喜歡听。」他故意露出滿意的神情。
「我並沒有向你拍馬屁的意思。」她紅著臉聲明。
「我也不是馬啊!」他幽默的咽道。
她放松心情,和他說說笑笑的往街上走。
「你想吃什麼?」
「隨便。」
「隨便該怎麼吃?」他睨著她問。
她笑著回道︰「看你怎麼吃就怎麼吃。」
「那就去吃三明治吧?」
「好。」她沒意見的點頭應道。
他帶她走到一家專賣漢堡、三明治的早餐店,老板娘一見他立刻笑開了臉招呼道︰
「施醫師,你要吃什麼?」
建生和她在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先問她︰
「你想吃什麼?」
暗雲看了一下,說道︰「一杯咖啡牛女乃,一份土司加果醬。」
「果醬要什麼口味的?」老板娘問。
「草莓。」
建生便跟著道︰「我也跟她一樣,另外再給我一份火腿蛋。」
「好,稍待一下。」老板娘禮貌的應道。
他們面對面的坐著,先是相視一下,傅雲顯得有些羞澀,建生則是一副心情愉快的模樣。
「我小時個最喜歡吃土司加果醬配牛女乃的西式早餐,可是從我祖父到我父母他們那一輩的人,幾乎都喜歡吃地瓜稀飯,我只好拿自己的零用錢去外面吃。」
暗雲感慨的笑道︰「我從小就中吃這個長大的,從我開始讀小學起,我母親就每天固定給我多少錢吃早餐和中午,有時候連晚餐也都是吃便當,一個月家里難得開伙幾次,他們總是各忙各的。」
「你父母的感情不好嗎?」他反應敏銳听問道。
「他們已經離婚了。」她的神情仍有一絲黯然。
「所以你才一直想要擁有屬于自己的家?」
她輕輕的點點頭,無奈的苦笑道︰
「人總想擁有自己所無法擁有的東西,卻往往天不從人願。」
「我同意。」他頗有同感的點頭道,神情間也有一股深切的感慨。
「以你的出身和條件,應該是要什麼有什麼才對,怎麼也會有這種感慨?」她好奇的詢問。
他的眼神涌出一股深沉的憂郁,語氣也變得有些沙啞起來︰
「世界上沒有盡如人意的事,也沒有人可以要什麼有什麼。」
早餐送上來,他們各自沉默的吃著。
她終于明白他神中常有的憂郁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所造成的,他的內心究竟藏有什麼傷心的往事呢?她很想多了解一些他的事,可是如果他不想說,她自然也不能問,這是老板與員工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她必須謹記才是。
※※※
暗雲在掛號的窗口受理病患的掛號,透過玻璃窗她看見有個穿著一身黑衣的長發女子走進診所,那冰清玉潔的肌膚,靈秀細致的五官,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凡月兌俗之美,令她不由得目不轉楮的正愣著。
那個黑衣女子經過掛號窗口的時候,只淡淡地朝她看了一眼,便逕自走向診療室。
建生正在為一位二十幾歲的男性患者做听診,抬眼看見走進來的人,不禁臉色大變。
「施醫師,好久不見。」她盈盈淺笑的望著他。
「翠薇——」他幾乎訥訥的發不出聲音。
他的反應使那病人也感覺訝異的回頭朝翠薇看。
「在忙嗎?」她的話有提醒他的用意在。
他趕忙先向病賠個罪︰「對不起,稍等一下好嗎?」然後才滿臉驚疑的問道︰「你穿這樣——」
「我的外公去世了。」她平靜的說道。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她急切的追問。
「三天前,他走得很突然,我們誰也想不到。」她的眼楮泛起一片紅絲。
「怎麼會這樣?他是什麼原因去世的?」他關切的問道。
「腦溢血,我外婆發現他倒在浴室的時候己經斷氣,我今天來是給你送訃聞的。」翠薇將那張訃聞放在他的桌上。
他拿起那張訃聞看了一下,點頭表示,
「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她眼神復雜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翩然離去。
暗雲悄悄的問美嬙︰「她是誰?」
「我也不知道。」美嬙也是一臉的疑惑。
暗雲注意到自從那黑衣女子出現之後,建生使開始魂不守舍起來,而且眼神中憂郁之色更濃了,難道這個女子便是他內心的傷痛嗎?可是她還那樣年輕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
診所關門之後,傅雲上樓洗澡,建生的沉默寡言和心事忡忡的模樣使她十分掛心,卻又不便開口詢問,她必須顧慮自己的身分,她根本沒有立場對他如此關懷。
洗完澡後,她隨即把換下來的衣物清洗干淨,拿到房間外面的陽台晾曬,她的眼光瞟向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心里不禁疑雲重重,這麼晚了,他究竟要上哪兒去?
※※※
建生心里一面猶豫掙扎,一面忍不住的往翠薇的外公家走。
翠薇的母親如芸大他五歲,兩人以前是鄰居,在他家還沒搬離祖厝住到街上以前,他和如芸經常在一起讀書,如芸對他就像弟弟般疼愛,而生性沉默內向的他,卻一直苦苦的暗戀著她,從來沒有勇氣開口向她表明,不只因為她大了他五歲,也因為他從小就有一位童養媳的妻子在等著他,那是他永遠逃避不了的責任和義務。
他在二十一歲那年奉父母之命和月容完婚,如芸早他一年嫁給柯士超,時光荏苒,命運變化難料,想不到月容和如芸都先後離開人世,他一直未曾再娶,只因他的內心深處一直佔據著如芸的身影,當年輕的翠薇突然在他的生命中出現,他幾乎要以為是老天對他的恩寵。
柯士超在如芸去世之後,娶了一個和自己女兒年紀相仿的妻子,這點使翠薇很難接受,憤而從台北來到這個南部的鄉村暫住,然後很快和他陷入一陣情絲糾纏中。
至今他依然很難分得清楚他愛的是如芸的影子或真的是翠薇本人,因為她和她母親長得如此相像,以致他在看到她的同時,立刻跌入往昔少年時期的苦戀中。
而翠薇對他的依戀又何嘗不是一種移情的心理?她因為有個忙碌的企業家父親,使她特別渴望得到父親的注意和關愛,尤其是在她母親去世之後,這種感受分外強烈,可是她的父親忙碌依舊,再加上娶了一個年齡差距懸殊的妻子,更令她積怨日深,以致爆發種種沖突。
他不得不懷疑翠薇之所以會和他陷入這種糾纏不清的戀情中,除了受到她母親和他的故事影響外,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父愛的慰藉應該也是原因之一吧?
回想和翠薇的那段充滿糾葛的情緣,他的心仍因輕微的痛楚而悸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像陷入一片泥淖般無法自拔的愛上她,可是一切外在條件全都不允許他們相愛,他們之間不但相差二十幾,她又算是他的後輩,憑他家和她外公家的淵源,絕對沒有人會贊成他們交往,包括他自己在內。
另外又有一個原因,是他沒有勇氣抗拒禮教傳統的束縛,同在那個時候,他的兒子手杰也無可救藥的喜歡上翠薇,在種種因素的考慮下,他只有選擇退縮一途,堅持推拒翠薇的情感。
從她傷心的回台北到現在,已經整整五年了,在這五年當中,他總是活在她與她母親的影子里,她們母女兩人各據他心靈的一角,他依然分不清楚他愛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