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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19頁

作者︰岳靖

松亞杰吻吻她的唇,放下懷表,順手將床畔桌的托盤端至床上。

托盤中央是一個插著蠟燭的圓面包,他等她醒來的這一刻,才把蠟燭點上火。她再也看不見其它,美眸搖蕩的火苗中,只有男人的臉。

「為什麼……」嗓音一開始不太順,她喘了口氣,喉嚨仍是干澀、堵了個滾燙硬塊似的。「為什麼這是早餐?」好不容易發出平常的聲調。

他卻是沒事般地回答︰「許願吧,綺璐,今年,你的每一個願望,都會實現……」

她希望更了解他,了解他的興趣喜好,了解他那微帶諷刺又富情感,並且時而漫不經心的表情態度下的真正靈魂。

早餐後,松亞杰開車載佟綺璐出了無國界。車子行駛在霧中的高架交錯的快速道路,因為是多國交界而成無國界,周遭通往多國之路也就歧歧岔岔,來向去向未知。

餅了一個檢查哨,她花佛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似乎眼前霧里會出現一艘航空母艦,他可能下車,轉身就消失。

「亞杰……」她別過臉龐,確認身旁的他。

「嗯?」他對她一笑,開啟車里的音響,跟著LEONARDCOHEN粗啞渾沈的嗓音哼唱「InMySecretLife」。

她听著他的聲音,與他相遇之初的那種安心油然而生。

之後,車子在迷霧中走完「ATHOUSANDKISSESDEEP」,停靠斜坡邊,他熄火下車,繞過車頭,牽住自行開門下車的她。

他們沿著斜坡車道邊的花壇階梯走。這兒的路是曲折向上的s形,望不見霧里的頂端。

他說︰「我們先買結婚禮物,再到上面。」

她按著胸口衣物下看不見的寶石,沒作聲,跟著他。路旁商店開門的鈴鐺聲,清清脆脆,他說是青銅鈴,他帶她走入店里。

這店像艘古船,專做古物交易,老板和他父親是好朋友,年輕時,在海洋考古船上做過古物鑒定的工作,有一堆老故事可以講。

松亞杰一進店里,心神全被展示架上與櫥窗里的古物給吸住,他滔滔不絕對佟綺璐講述每一件古物的來歷,講得雙眼發亮、俊顏神采奕奕,恍若他天生是個考古學家。

他說慈善是他的義務,研究古物是他的興趣。這是他的真心話,她今天許的願望。

她和他在他喜好的領域游逛。最後,他選了一個十九世紀的象牙情侶雕像買下,那情侶微妙地擁抱,女的坐在男的腿上,男的臉貼靠女的胸脯,充滿寧靜的。

他說︰「就這個禮物!」

「送給威廉學長和安平學姐嗎?」她開口。「我剛剛也想這個……」

莫非,這是命運,他們心靈早早相通——

松亞杰凝視佟綺璐芙頰微紅的美顏,嗓音沉定定,像他唱「INMYSECRETLIFE」、唱「ATHOUSANDKISSESDEEP」那樣,說︰「我結婚的話,你想送我哪個?」他看著她的眼楮。

佟綺璐美眸不轉,盯著他,動作優美緩慢地舉起手,朝頸後解下傳家項鏈,篤定地,往男人脖子上戴。

當她的手環著他時,他們對望隱閃水光的眼,下一秒,就吻在一塊兒,緊密地、緊密地,如野玫瑰藤蔓糾纏地,費盡氣力擁抱著。

第6章(1)

他們結婚了。婚禮很簡單,單單一個重點——她,從此以後是他的財產。

那年,他們回紅色城堡時,正是小度一天一夜蜜月後,天空新降輕雪,積在人工除融舊雪的濕澤路旁,像婉蜒的白紗花邊。

松亞杰載著他的新婚妻子前往宿舍搬行李,堡內不見野玫瑰,一朵也沒有。

男學員在雪中空曠的廣場奔跑、沖撞,接傳橄欖球,女學員用水不再擔心停斷,女神鮮潤澄透、水靈靈,宛如凡心真。

都說,令人感動的富豪少爺,出手闊綽、效率好,二十四小時內幫他們整頓了荒廢二十余年的城堡,弄了個環境清幽人舒爽。

只可惜,他們不住這兒了。富豪少爺辦退學走人,他和妻子搬至五層樓房公寓,過起美滿婚姻生活。他到哪兒,她就在哪兒。他帶著妻子出隊,也是妻子身為組織一員,有和他相同的慈善義務。

二月烽火像南國春天第一顆爆裂樹頭的花苞,來得又烈又急無預警。長年駐守的國際軍團再次動了起來,航空母艦上,各式飛行機體起降頻繁。

杜罄說的對,戰爭不會結束,他們遲早會再回來。結婚像戰爭,還是戰爭像結婚,這場戰爭來得像他們結婚那樣地破壞和諧——

「綺璐學姐!」急喊聲在無國界慈善組織駐扎的醫療所揚得震天響,好像空襲突來的那種驚慌失措。「綺璐學姐!」那個叫楊提爾的男學員第三次出隊,是丈夫派給她的助手。「綺璐學姐!綺璐學姐!」

佟綺璐在連續的呼喚中醒來。鋪了一層塑料墊一層毛氈的木板雙人床,如故掀亂一邊,另一側的枕被整整齊齊,無余體溫。佟綺璐望著那空床位,手從枕下抽出,她手里握著懷表,是結婚時丈夫給她的信物,像她給他項鏈一樣,他說這表也是傳家物,表里的青羽是綠寶石雕刻而成,本是他的家徽——松的針葉,父親好友杜卻說看起來像青羽,正好杜罄養的鳥兒也是青羽,青羽因此成為組織創建的標幟。他第一次出隊任務結束時,他父親把表給他,說他已經成人了,往後什麼事得自己主意。

陰慘慘的窗色,就在丈夫床位外兩公尺不到的地方,一道閃電劈岔閃顫。佟綺璐彈開懷表表蓋,才九個小時而已——丈夫到難民營出診,時常得花上二十小時,甚至數天、數星期。她已經很習慣,怎麼還在昨晚握著懷表睡了一整夜?

佟綺璐坐起身,收好懷表,感到胸口悶重,她拍撫一下,壓住喉頭的怪異,下床穿好鞋子。除非丈夫也在,否則她得時時戒備,月兌不得制服。

「綺璐學姐,學弟他們撿到一個孩子……」

佟綺璐打開門,楊提爾正好抬高手。「怎麼了?」佟綺璐問他。

楊提爾放下沒敲著門的手,直接報告。「和亞杰老師到難民營的學弟,回程中途撿到一個孩子,他傷得很重,得手術——」

「亞杰呢?」他的學生回來了,難道他沒同行?

「亞杰老師處理一個難產子宮破裂的婦女,目前無法回來……」

佟綺璐點頭。「你說的孩子呢?」邊問邊移動腳步。

「在急診間。」楊提爾快步走,幾乎跑了起來。

佟綺璐跟著前往急診間。

再次開戰,他們駐扎的地方和多年前一樣,但這兒已非廢村,停戰期改建成紀念和平醫療所。

這醫療所設備相當簡易粗陋,缺乏精密儀器,更別提手術室采光居然是兩片向陽大玻璃,搞得白天悶熱,室溫超過攝氏四十度,放了沾血紗布沒一分鐘即有蒼蠅飛聚,根本做不到所謂「無菌」。急診間反而比較像手術室,他們進駐後,帶來一些儀器,略做改變,在急診間分隔一個區域動手術。

躺在床台的孩子,傷得太重了!佟綺璐幾乎嚇到。明明,這幾年,她看多了血肉模糊、肢體缺斷的血腥場面,那面目全非的傷勢卻還是超過她的想象。

學弟告訴她,孩子應該是在家門口遭到自殺式恐怖攻擊波及,孩子的家人可能死光了,他們路過,听見貓般的叫聲,空氣脹滿臭味,循聲循味查看,發現一團黑的他,看起來像是被野獸咬過,奇慘無比,他們做了緊急處理,飛車將他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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