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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情 第11頁

作者︰岳靖

案親平凱峻十六歲開始在不同的船級賽事,締造許多無人能破的佳績,不到二十五歲,已是職業賽中人人景仰的傳奇人物。母親易岱雲奉命采訪父親。他們相約在加汀島歷史悠久的「咖啡香氛」。父親失約了。正午時分,母親在海灘找到父親。一見面,母親指責父親說,她一個不喝咖啡的女孩子,在咖啡專賣店等他一個早上!案親說他沒時間去,轉身又跳上風浪板,悠然馳騁于藍海。母親氣壞了,拉高窄裙,月兌下陷在潔白貝殼沙里的三寸細跟鞋,推著一艘孩童用的小艇就往海里追父親。母親哪是父親的對手,一個浪頭打來,將小艇掀翻,母親落海弄得渾身濕。父親將母親拉上岸,說她不懂帆船,怎麼采訪他,不如和他談戀愛算了,接著,眼神無賴地掃視母親濕襯衫底下的美好曲線。母親賞了父親一巴掌,第二個巴掌要落下時,父親攫住母親的手,一把將她拉進寬大的胸懷,給她一個深吻。

「這就是今日的采訪——你拿取了愛漂泊的帆船運動家的心——」那天父親如此對母親說。「你這麼回去交差吧。」

案親早見過母親了,在「咖啡香氛」窗外,他看著那顰眉蹙額直瞅腕表的絕子——她哪是什麼水上運動報記者,活月兌月兌是上天派來使他迷航的女神!

那天,加汀島的陽光無比艷麗,扶桑花熱情地開滿整座城,在父親眼里,只有母親最美最好。父親展開熱烈追求,母親哪抵擋得了,何況他們注定相屬。兩人很快深陷情網,溫溫馨馨同居在情侶巷,小屋子里堆滿父親自各大賽事贏來的獎杯,母親已不當記者,每天作剪貼,收集父親的相關報導,沉浸在簡單而甜蜜的幸福里。幾年後,母親懷孕了,父親于遠航賽前夕,牽著母親的手走過情侶巷,將臨海大道的「家」送給母親。父親說,等他帶著冠軍獎杯回來,他們就搬入大房子,將他所有的榮耀、妻子和孩子,全放進「家」里,他要好好守護這些寶物。

那次賽事航程得從這座島航過那座島、從這國航至那國,所有參賽船只加總的航程超過三十三萬英里。開賽前,母親去送父親。父親要他的勝利女神上船合影,那照片算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更是唯一一張的合照。

「那次比賽,是我父親第一次沒抵達終點的比賽,」平晚翠語氣輕嘆。「听說中途發生了意外,死在巡航艦的手術台上……」

那賽事,父親已經參加過好幾屆,從來沒有一屆像她出生那年,無颶風、無雷雨、更甭提踫上寒流,仿佛所有危機均不存在,但事實上。在任何一次賽事發生事故的可能性從來不是零。

死神悄悄地朝父親後方靠近,就在父親事業、家庭差不多完滿之際,毫不留情地將鐮刀揮向父親。

帆船行家說的「意外的順風換舷」——這種事會發生在父親身上,幾乎沒人相信。帆船運動協會事後調查父親的船艇,也沒找到證據顯示父親保險措施做得不周延。某些外地參賽者說,父親不該讓懷孕的母親上男人賽艇……

流言謠言在加汀島外滿天飛的日子,母親堅強地生下她,並且將父親送給她的「家」,打造成紀念館。

母親每天到紀念館導覽緬懷父親的群眾——這些人大多是與父親同年代的帆船運動愛好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母親對他們講述他們所不知道的父親。小時候,她也喜歡听,喜歡看著紀念館里的照片、獎杯,听母親講父親。

後來,她漸漸長大,參觀紀念館的人數跟著一日一日減少。母親和她都知道父親差不多讓人給淡忘了。與她同齡者,幾乎沒人知道「平凱峻」這名字,曾經是加汀島帆船運動最輝煌的代表。

加汀島本來就是帆船運動盛行地,一年出好幾個年輕高手,父親已不再是傳奇。直到有一天,完全沒人來參觀,母親關了大門,不再進入紀念館,只是每天從情侶巷住居,走回紀念館的開放型後院,那兒放著父親過去的比賽用艇,母親會一艘一艘檢視,然後靜靜坐在船里,看著草坡下的海灘。有一天,母親沒回情侶巷居所。她去找母親時,母親就躺在一艘芬蘭式小艇里,合眸深睡,沒再醒來過。

屬于平凱峻與易岱雲年代的美好記憶從此被鎖上——緊緊、僅僅,留在他們的女兒心中。

「你明白嗎?歐陽先生——」平晚翠看向歐陽荷庭,美眸泛了一層霧,眼眶有點紅。

以為她會流淚,但沒有,她淺淺地微笑,神情就如他每次見著她那樣,清靈絕美。

她說︰「這房子是我母親的遺物——一座屬于我父親的紀念館。」只有聲音,顯出她美麗笑容深處的淡淡哀傷。

歐陽荷庭往前跨了一步,大掌抓起平晚翠的雙手,包裹著。

她歪頭,對他笑了笑,又道︰「歐陽先生,如果是錢的問題,我要收我昨天照顧你的費用,今天一桌早點茶的費用——」

「別說了,我真的很抱歉。」歐陽荷庭搖首,閉眼的神情略有沉重。

平晚翠將雙手從他掌中抽離,輕覆他俊顏兩頰。「你想定下來,我可以讓你得到這房子——」

歐陽荷庭張眸,表情木然。

她慢慢地說︰「有些東西是無法用金錢衡量價值的。請你用對你而言最具紀念意義的東西跟我換——這叫做‘結情’……」

歐陽荷庭被她的說法給震住了,終于明白「結個情」不是仲介講的,最早講這話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剔透玲瓏心的女子——她將他看穿了,知道對他最具紀念意義的,是父親為他訂制的誕生表。

柔荑沿著他的肩往下順,捧起他的左手,平晚翠摘下歐陽荷庭的腕表,像戴手環一樣,套進自己縴細的皓腕。

歐陽荷庭看著她的動作,心一寸寸抽緊,耳畔不斷縈回著那甜潤嗓音說的——

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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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願,也非如他所願。

他得到臨海大道的雙層樓房,以一種他想不到的方式——

結情。

這方式,使得「必須切斷對她的心心念念」化為完全不可能。

歐陽荷庭根本拒絕不了平晚翠。她溫溫柔柔、無強硬氣,一言一行一個眼神,就讓他全盤接受以表換屋。

當她戴上他的表那刻。他深深意識到有個寶物在這座島。他走不了。非得定下來。

加汀島帆船協會——在他之前——和她接洽過,希望她將臨海大道雙層樓房中,她父親的相關物品照片,納入剛新建完成的帆船運動紀念館。那兒有一處為她父親平凱峻——加汀島最優秀的帆船運動家——成立的名人專區。

她把房子換給他後,回復帆船協會的請求。帆船協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搬光雙層樓房里的平凱峻相關物品,僅剩後院草坡上的幾艘賽艇。

听說,移動退休船艇必須等待潮汐美好的日子。帆船協會相當慎重,選了今日來搬遷。

他們鋪好滾木,準備將那些賽艇移至沙灘,下水,配合潮流與風向,航至造船廠碼頭,妥善檢視整理一番,擇日正式展出。

「小心點!這是平先生用過的船,每一艘都是加汀島的帆船史,謹慎著你們的動作……」指揮運船工作的,是一位身材壯實的五十來歲男子。

歐陽荷庭站在新家廚房落地門邊,琥珀色眸光穿透強化玻璃,盯瞅那些搬船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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