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往這邊。」銳利眼神像在對她說別輕舉妄動。
「可虹——」祖父的輕喚,听得出要她乖乖順從。
夏可虹垂眸,拿出優雅的教養,靜靜趨隨夏萬鳴的腳步。
長廊道采光窗扉,整排臨湖,聚納朝陽投在冰上閃閃的亮光,明晃晃,大理石地板如鏡,比外頭結冰的湖面燦透,感覺也比外頭湖面冷冽,明明空調噴送著習習溫煦暖風。
避家先生要他們把御寒大衣褪下。就在長廊中段,岔了個面窗的接渡樓梯間,中央寬寬綽綽三層階級,上方有扇拱門,兩側幽隱小樓梯,往下回旋,隱約可見透明地板中框結冰湖面。夏可虹又想起門廳的輕劍「插」圖,那還真像鑿冰釣魚的第一步。
「大衣請交給敝人。」管家先生引領他們上三層階級。在拱門外,將他們褪下的風雪衣揮過,收進衣帽櫃,打開拱門玥麗門板,恭請他們爺孫進房。
門內是一間擺設極盡奢華的廳室,寶石瓖框的壁爐,火光快滅了,依然搶眼刺目,教人不能逼視。角窗邊那架Sterinborgh,像張帆大船艇,似乎有人剛彈過,樂譜落了一地,有的不知是被暖氣對流……還是什麼吹到法式宮廷沙發上。管家先生不忙不亂地撿好樂譜,弄平發縐紙張,疊整齊,正要放回,又彎腰,拾起地上一把損毀的小提琴琴弓。那巴西蘇木材質的弓桿斷得不太自然,想來是人為外力所致。
「那些東西全丟壁爐。」一個命令的聲音傳來。「請夏老先生進來。」
夏可虹循聲望去,僅僅瞥到男人逆光的側臉與高大背影。是皇達爵爺爺嗎?
避家說︰「老爺想與夏老先生私下談。」
夏萬鳴停止手上翻轉的雪茄,收進衣袋里,直接走向壁爐旁側的房室通口。
夏可虹不自覺地移動,習慣性跟著祖父。
「小姐這邊請坐。」管家先生又背後長眼楮了。
夏可虹腳下一頓,回過身。管家先生已經送上熱飲、點心,直挺挺站在離壁爐口最遠的金色單人沙發邊,一臉「你給我安分點兒」的表情。
夏可虹再次拿出淑女教養,美顏沉著高雅寧靜,儀態優美端莊地走過去落坐。桌上有熱紅茶、牛女乃、培根煎蛋和面包,要不是昨晚在船艇上度過,她真以為這是「B&EB」!
她抬頭看管家先生,柔聲細語地說︰「先生,我已經在船艇上用過早餐了,可不可以給我早點茶?」
避家先生的撲克臉似乎抽了一下。
她美眸盈水,又說︰「請給我一盤英國松餅,五個,附鮮女乃油和橘子醬。有勞你了,先生。非常感激。」一連串指令加深刻道謝。
克盡職責的管家先生將桌面收一收,端起托盤,消失了。
夏可虹左右前後看了看,站起身,走往壁爐方向,伸出雙手。是錯覺?還是神出鬼沒、背後長眼楮的管家先生,真把小提琴斷弓和樂譜丟進壁爐了?她覺得爐火比他們剛進來時燒得旺,烘得她掌心暖上指尖。夠熱了,伺隙無須花太多時間,她旋足朝旁邊的房室通口走進去。
「我父親生前和你有什麼約定,與我無關,我只告訴你,皇家現在我做主,我絕對不準許我兒子到無國界管什麼旅店……」
說話的男人有那麼點像皇達爵爺爺。夏可虹躲在房室通口,窺探隱听了一會兒。男人太年輕,不是皇逵爵爺爺。男人言談嚴肅古板,壓人似的強勢,皇達爵爺爺應該不是這樣的……
夏可虹搖了搖頭,退出房室通口,未見管家先生人影。烘烤香酥爽口的英國松餅,需要時間,需要掌握秘訣,拿捏好混合發粉與面粉的比例,鮮女乃油最好用現擠的山羊女乃制作,橘子醬呢,可以不挑,用Hediard的就行——糟糕,她剛剛忘了說,她很希望吃到白蘭地紅糖烤香蕉……算算,還要一段時間,才吃得到她的早點茶。夏可虹直接繞開沙發桌椅組,往拱門移,逕自開門,行過三層台階,左拐,步下石刻花鳥回旋小樓梯,站定透明地板,俯視古堡陰影里的冰凍湖面。
看久了,她抬眸。弧形邊牆有一道小門,可到外頭透氣,只需拔掉栓鎖。一走近,她發現栓鎖早拔掉了,可能有誰先出去了,像皇逵爵爺爺一樣鑿破厚冰,在湖面上釣起不安分、想自由的魚兒。
夏可虹拉開門,風寒氣卷帶薔薇花香掃過臉龐。她沒穿大外套,可不冷,及腰的鬈曲長發被吹亂了,使她想跳舞。她胡亂唱起歌,輕巧一躍,腳尖落在結冰湖面,好滑呢,旋幾個圈兒,輕燕一般,飛月兌古堡陰影的籠罩。
天很亮,七彩的,一定是冰晶在陽光里升蕩,折閃忽隱忽現的虹。這個冰寒孤島,總算有一點美好。
「小女孩——」
恍似夢幻,她听見皇達爵爺爺在喚她,悠然偏轉,對上一張比古堡里的男人更年輕的臉龐。他很俊美,黑發和她一樣自然鬈,不過他似乎有點搞怪,衣物穿很少,薄薄一件VERSACE經典花襯衫、怕濕怕潮的皮褲,腳下一雙雕花皮革德州靴,還有,他耳畔簪了花,嘴叼了雪茄——很有皇達爵爺爺的格調,但他不是皇達爵爺爺,卻一直用皇達爵爺爺稱呼她的方式說話。
「小女孩——」他把耳畔的花取下,改簪在她發鬢,長指還卷玩她的發。「你長大了呀!包適合唱《MYHeartBelongsToDaddy》喔……」
皇達爵爺爺應該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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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遇上海枯石爛只出一個的大無賴!
「皇帝你個頭!」用盡氣力的女性嘶喊,從餐宴房傳遍2325里里外外。
在十七樓喝完酒,吐過苦悶,回到2325,打開門,正欲踏進玄關的夏初晨與皇宇穹听見了。
「我才是你的女王!」
仿彿戴著耳機睡覺,入眠前听的貝多芬《月光》奏鳴曲,在熟睡美夢時刻猛變莫札特《魔笛》歌劇。
「我才是你的女王!」
真可怕!「等待太陽」里沒有隔音不好的房,那聲音居然能穿堂過室,高八度帶刺繚竄。
餐宴房東側那間房室里,宇星洋驚醒,從躺椅跳了起來,撞倒ZigZagChair鳶尾花月兌離白瓷瓶束縛,和水私奔。
「渾蛋!彬下!我才是你的女王!」夏可虹了曉的斥喝,猶如阿特彌斯的怒不可遏——將偷看她洗澡的阿克泰翁變成小鹿讓獵犬咬死。
事態很嚴重的樣子!
三個男人,兩路前進,于餐宴房外踫了頭。
「渾蛋,你跪下!向本小姐磕頭道歉……」嬌喊中有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吁,還是不饒人。「向本小姐磕頭道歉、向本小姐磕頭道歉……」玻璃瓷器碎裂聲一串串。
深夜暴雪很常有,今晚暴雪未至,流冰群悄悄進港,擠磨靜泊碼頭的沉穩大船,發出尖銳咆哮。荊棘海無國界區域,夜越寒越沒得安寧。街道上,到處是喝醉結伙打架的無國籍水手,「等待太陽」里同樣不平和,十七樓剛才有男女怨偶互潑酒水、賞巴掌,上來二十三樓,餐宴房里不知搞了什麼你死我活廝殺,丁鈴當啷雜亂聲音不絕不斷。
「里面在做什麼?可虹!」夏初晨首先喊道。
宇星洋伸手握住門把。皇宇穹沉著臉,想必有「殘局」要收拾了。
門一開,「篤篤」兩聲沈響,近在門上。宇星洋閃得快。皇宇穹若無其事地半瞥折光閃爍的「凶器」。夏初晨瞠眸,瞪著斜插在門板的兩把切魚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