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代嗓音輕輕,哼起旋律。松流遠放慢腳步,在霧里,垂首看身邊的小女人。
這段日子,他覺得她更成熟了。
「代代,」松流遠喚她,溫柔地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雅代聳肩,抬眸對著松流遠朦朧的俊臉。「太吵了。」受不了看不見的四周的嘈雜,她自己營造氣氛,听辨荊棘海涌傳的浪濤節拍。
幾度的麻醉令稚女敕的我
陷入完全的瘋狂中
請不要再那樣看透我
只要有你拋出的祈禱即使荊棘海我也能行過
她低唱幾句,是日語。松流遠老是抓中那一句。
「即使荊棘海你也能行過?」松流遠沈聲笑,挑起一道迷人黑眉。「听起來真勇敢——」
「那當然,」雅代驕傲地說,學他挑一道眉,美眸眯細,斜瞅他。「否則怎麼追你。」她一直是在焦慮之中戀著他,憂愁自己小女生追不上大男人。
松流遠霎時朗笑出聲,想起化裝舞會那次,他瘋狂找尋她……應該是他大男人抓不住可恨的她才對!
手一攬,松流遠牢牢地擁住雅代,親吻她唱歌的嘴。
寒霧圍攏他們,冷峭流染空氣。雅代卻覺得好溫暖,他唇里熱熱的,舌尖燃火似的,烘得她有些暈眩。
「噢!」一陣突來的撞擊。「干麼站在路中間演文藝片……」
松流遠和雅代分了開來。
「要親熱回家去比較暖!」女性快速叫罵的嗓音爆開。「干麼在這兒卿卿我我……怕別人不知道啊……」
松流遠緩緩轉頭,望向女人。
霧,揉過彼此的眼。
「哦,哦——」杜雪薇看清眼前的男女,怒顏一寸一寸褪成輕慢的冷凝。「原來是你啊,親愛的流遠——」
「好久不見。」松流遠一樣沒有熱絡。
「是啊,到今天才見到你的面。」杜雪薇掏出口袋里的紅色煙盒,自己取了一根,把煙盒朝向松流遠。「你也來一根吧,淡味的,適合你現在——」挑釁地頓下語氣,她叼起煙,點火,一面等著松流遠接手煙盒。
松流遠將煙盒推回,說︰「我不適合,你自己留著抽。」
杜雪薇冷笑一聲,紅唇吹吐白煙。「別不識貨,」她斜睨雅代一眼,才收回煙盒。「陶醉在澀口的苦味里,你以前——」
「雪薇,」松流遠打斷她。「我想我們沒什麼舊需要敘。」俊顏表情平淡。
松流遠以為,他與杜雪薇之間,沒有什麼恩怨糾葛、未了情債。
「是沒有舊要敘。」杜雪薇捻熄才抽了幾口的煙,美顏堆滿冷霜似的冰寒,
「你只是欠我一個交代!」她咬牙,生氣了。
他們當初分手,是因為他說她孩子氣、不夠成熟,沒想到他現在倒找了一個黃毛丫頭!這教她怎麼不抓狂,如何能甘心!想想,不過是兩年前的事而已,他們才分手兩年,他已經可以接受孩子氣、不夠成熟的類型嗎?
哪里出錯了?他非得刺她那根不能挑的神經!如果在她之後,他是和安朵談戀愛,她還甘心一點!
「為什麼是這個丫頭?」杜雪薇怒指著雅代。「我看起來會比她孩子氣、比她不成熟——」
「雪薇,」松流遠沈聲開口,將雅代拉至背後,高大的身軀正對著杜雪薇。他了解杜雪微的個性,知道她在氣什麼。「你我都幾歲了,真會不夠成熟嗎?兩年前,你也是個三十歲的女人,你真的覺得我是因為你孩子氣、不成熟,而跟你分手嗎?」
「你是那樣說的!」杜雪薇沖口道。這個可惡的男人,在她這麼生氣的時刻,她竟發現他如此青春俊帥,完全不像他年紀該有的模樣——這難道是戀愛的力量?
「如果遇對人了——孩子氣、不成熟的一百歲女性,我還是會跟她在一起,並且愛她。」松流遠眸光沉定,慎重地看著杜雪薇,挑明地說︰「雪薇,你覺得我們遇對了嗎?我並不是你當時唯一交往的男性,你也一直在尋找那個對的人,不是嗎?」
「那是……」被說中私密,杜雪薇急言出口,又語塞,支吾半晌。沒錯,她不是一個專一的人,她怕錯過比他更好的男人,她無法虧待自己,希望永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個性叛逆、不容易滿足,一直以來,她想要的,都會得到,她的目的,都能達成。她得到了、她達成了,但人會貪心,她永遠覺得不夠,因而一次一次地反叛生活現狀,這樣的她要怎樣遇對人?
杜雪薇突然覺自己既是個成功者,又是個失敗者,她情緒冷了下來,哼哼地笑了幾聲,「所以,說我孩子氣、不成熟——其實是安慰?」美眸瞟向松流遠那張俊臉。「你真可惡。我根本被你毫無原因地甩掉,是吧?」
「就是遇不對人。」松流遠說了句,旋身,大掌握著雅代的手,走入濃霧之中。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愛情本來就是一種感覺、一種心理狀態,不是條件、不是原因,感覺不來,不愛就是不愛,有什麼好說清。
霧還是厚實,依然彌漫,像堵令人走不出的軟牆。雅代回首,望不見杜雪薇,只有一個紅亮的小扁點在閃忽。
松流遠越走越快,雅代緊跟著他的步伐,走了好長一段,他都沒開口講話,感覺好凝重。
「你被她劈腿嗎?」雅代打破沉默,語氣俏皮,盼點輕松。
松流遠攬住她的肩,側首吻她的額鬢。「別開玩笑了——雪薇的反叛還沒完。」蒙朧言語,像今晚的濃霧一樣……
幾天後,無國界慈善組織行政大樓,召開師長職務調動會議。松流遠往後幾年
得帶領組織慈善隊伍,巡回任何戰後、需要協助的國家。這新職務是和杜雪薇對調來的——完全可以確定絕對是杜雪薇的反叛。沒報復,她就是無法爽快。
也罷,他松流遠是組織元老之孫,比任何人更有義務堅守組織慈善精神,他決定欣然遠走。
他要開個派對,讓人來歡送他。
出發前夕,他親自上港口市場買最好的食材,烹調餐點,拿出家傳三代的Chris-tofle餐具,開那瓶義大利友人送的一億里拉陳年佳釀——盡善盡美的歡送派對!
結果,當晚,誰也沒來。他的同事們——那些少年時期就與他在組織里一起成長、稱兄道弟的好友兼酒伴——一個也沒來,听說都去Eyecontact慶祝美女師長杜雪薇榮返。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杜雪薇做得可真他媽的、太好了的……徹底!
「你生氣嗎?」
松流遠一抬眼,對上那張籠在柔光里的美麗臉龐,笑容隨即躍上俊顏,他朝她伸出手。「過來,代代——」
雅代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松流遠身邊。他也離開椅座,摟著她,旋著圈子,跳起舞來。
「只有我們兩個,我更開心。」他哼起那首她愛听、愛唱的歌。
雅代眨了眨眼。「你會唱?」
「你把它當催眠曲,每天在我床上唱,听久了,我當然會唱。」松流遠微笑,啄吻她一下。
芙頰微微沁紅,雅代低語︰「我會想你。」
松流遠再吻一下她的嘴。「往後換我行過荊棘海找你——」
雅代一顫︰心暖暖地。「我會想你……」還是這句。
「舍不得跟我分開嗎?」松流遠又吻她。
雅代垂眸,搖搖頭。「等我到了出隊的時期,我們一定會常常分開……」她環著他的腰桿,低著頭,耳根細致地紅成一片,柔膩的嗓音又說︰「我會想你、很想你。」
這次,松流遠終于緊封雅代甜美的紅唇,抱起她,往房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