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 摩在神的便利屋,找到了救星。她是這家店的主顧熟客,理所當然得到最周全的服務。
這家看似書局,卻兼咖啡館、藝術坊、雜貨屋……甚至是酒吧的多功能妙店,昨天開始也出借男伴!
現任店主——羅悅,成為高 摩的「一日」男……喔,不,應該只是「兩小時」男友,或者更短,一小時、三十分……總之,只是花他二十四小時里微少的幾分之幾,幫她度個關罷了。
今天,風和日麗的星期六,在上回珠寶門市開幕的這個豪華飯店,七樓的下午茶餐廳——天鶴庭里,水池邊的桌位,高 摩和天生一張笑臉的羅悅,竭力扮演一對親昵情侶,坐在高家父母對面。
交談的一語一笑充滿和諧,水池上方的人工瀑布流泄大量清水,水聲潺潺繞過蒼翠的矮綠竹。中庭的采光井吸聚了午後煦陽;光線像雨滴濺在繡有翔鶴圖案的巨型遮陽旗上,金黃的斑駁色塊熠熠閃閃,飄飛在半空。人們似乎有很好的心情享受這個優閑的假日午後。
「這種氣氛,喝下午茶,挺好。我和妳爸真該常來——」高母卓銘銘,長相絕倫嬌艷,說話時有種強勢氣質,是個掌權做決定的母親。她不容女兒老大不小,還想蹉跎青春,安排了對象要女兒回去相親,結果被女兒推掉。女兒不只一次用「已有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對象」作為借口,躲避相親。這次,他們做父母的,決心徹底「訪查」這個結婚為前提的對象是否是個幌子,沒想到女兒真有個才貌兼備的男友。看來——以後無須再幫女兒安排相親了……
「往後的下午茶,多個人,更熱鬧。」卓銘銘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眼神充滿深意地凝視對座的青年。
羅悅一笑,執起桌上的茶壺,禮貌地幫長輩斟茶。
斑 摩注意到母親異樣的表情,隨即說道︰「你們要喝茶,在家里喝,有瑯瑯陪,別老是來擾我談戀愛。免得我無法早嫁,倒成了怨女!」她知道母親很滿意英俊爽朗的羅悅,但他只是她找來演戲的假男友,如果不在言詞上「恐嚇」一下父母,日後麻煩會更多。「見過面就好了!你們再來當電燈泡,嚇跑我好不容易交到的男友,到時候,只得請爸媽以『施主』的身分,到尼姑庵看女兒!」
「死丫頭,講這什麼話!」卓銘銘罵了句。
斑 摩吐個舌頭,避開母親的瞪視,看向父親高赫鈞。
斑赫鈞喝了口茶,看著女兒,沈聲道︰「有空回家吃頓飯,我們自然不會來干擾你們年輕人談感情。」
「是——」高 摩隨口應聲。反正過了今天,其它事到時候再說。
羅悅有默契地配合她應付父母。這場與父母的午茶約會,進行得滿順利,只是席間突然出現「不速之客」祭始禧。幸好他跟羅悅低語幾句話就離開,沒壞了她的事。最後,父母盡興,吩咐她和羅悅好好相處,便打道回府。
看著父母的座車駛上馬路,高 摩安心地呼了口氣。「大恩人」羅悅忙別的事去了。今天本該到此散會,一個念頭卻使她旋身折返飯店。她搭著電梯上七樓,門一開,就見祭始禧站在另一部電梯前,似乎剛送走什麼人。
「喂!」高 摩踏出電梯,直接喊道︰「祭始禧!」
祭始禧優雅地轉頭,斜看了她一眼。這飯店里,沒人敢連名帶姓直呼他的,何況對方還叫他「喂」。
「不認得我呀」高 摩挑眉,素手習慣性地攏攏綁成馬尾的爆炸頭。
男性大掌摩挲著下巴,祭始禧記得那頭不協調的發型——這種發型在女人身上,絕對是敗筆。稍早,羅悅同桌的客人,就是這發型,而且是個女性,他甚至懶得多看她的臉。「女士是羅悅的朋友——」不過,這會兒,對方點明他的身分,他還懂得保持該有的禮節。
「你這個人,哼,到底是忘性?還是虛偽啊?」她似笑非笑的語氣,听得出輕蔑。「連我父親都不認得,還想找他當顧問」
迸典壁燈柔和的光芒照著線條抽象、凌亂的大幅油畫,不知打哪兒來的黑貓玩偶,歪倒在角落的貴妃椅上。一個小女孩從廊彎跑出來,抓起黑貓玩偶,稚女敕嗓音嘰嘰咕咕念著沒人懂的話語,小身子興奮地轉圈兒,笑聲呵呵地揚起,似乎幻想自己是什麼小仙子或小魔女。
祭始禧垂首看著鞋尖,長指點點額鬢,低聲笑了起來。「是妳呀——摩登伽,魔女小姐。」他抬臉,視線移至她美顏。
斑 摩昂高潔膩的下頦,三七步站姿,目光與他相對。「說什麼『有任何需要,歡迎隨時聯絡,祭某必定全力協助。』,祭先生很會說應酬語嘛——」她重提他說過的話,嘲弄地攤攤素白的雙手。「請高赫鈞博士當祭氏礦業顧問高赫鈞出現在你面前,你倒不認得嗯?」
她很尖銳!祭始禧撇唇,走近她,黑眸往她鬈發一瞥。他沒料到酒會那天的「法式扭卷發型」放下後,是這副樣子——
「頭發這麼亂——魔女小姐剛從客房下來?」他故意這麼說。
她隨即听懂,挑眉回道︰「是啊,跟男人開完房間——我們女人也需要應酬。祭先生有何想法?」說完,她轉身,按了電梯,婀娜多姿地走進敞開的門內。
祭始禧對住斑 摩的雙眼,她也盯著他,電梯門慢慢關上。一旁玩耍的小女孩跑來跑去,撞上祭始禧的腿,他揉揉小女孩的頭,撿起掉在跟前的黑貓玩偶,塞回小女孩懷里。小女孩對他笑了笑,跑開去。
祭始禧噙著笑意,低喃︰「一個小魔女。」探手觸踫電梯的下樓鍵。
第二章
啾!啾啾啾啾啾!
電子鳥鳴聲在那幢混合歐日風格的兩層樓房里回響著。
層層疊疊的樹蔭披覆大半個山坡,沿路都是有庭園的兩層樓房。這座山城的住宅區,是國家科學研究部門配給高階研究人員的宿舍所在。整個區域綠籬白柵,住家庭園像極一畝一畝的梯田,高低錯落。一名小男孩在二十二號庭院里的大樹下,全神貫注地做生態缸。
祭始禧站在兩呎高的漆白柵門前,眼望庭院中的小男孩,考慮著是否再按一次門鈴。漆白的木柵門並沒有栓鎖,低矮的扁柏綠籬,輕而易舉就能跨過,他是基于禮貌,才按電鈴。
啾!啾啾啾啾啾!
余音結束後,那個做生態缸的小男孩,依舊在做生態缸;屋子里仍沒傳出任何動靜,顯然這戶人家不在乎讓訪客久等。
祭始禧淡淡撇唇,輕推漆白木柵門,順著嵌在綠草皮中的石板,走向小男孩。
天氣很熱,枝葉茂密的大樹擋去驕陽。生態缸放在白橡木大桌中央,小男孩一腳踩著古樸的長椅,一腳跪在桌面,半個身子掛在玻璃缸邊緣,手伸進缸底鋪置青苔。
祭始禧徑自落坐,靜靜看著小男孩做事。小男孩很認真,仿佛入定,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南風徐徐吹來,樹下自然涼爽。一陣蛙鳴從桌上的昆蟲盒傳出。祭始禧拿起一旁的噴水器,瞧了瞧,又放回原位。過了好一段時間,小男孩把昆蟲盒里的樹蛙,放人生態缸,拿起噴水器,往缸里噴水。
「一個雨林生態缸。」祭始禧開口。
小男孩愣了一下,抬起臉龐,這才發現有陌生人坐在桌子另一側。
祭始禧對著小男孩微笑。「你在做自然觀察?」
小男孩瞪大眼楮,黑瞳慢慢轉動,盯住庭院門口那被推開的白柵門。祭始禧順著他的眼光,起身去把白柵門關好。走回樹下時,小男孩清俊的臉龐驚訝不已,伸手指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