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門的氣氛不安寧。
祭先祐沉斂瞳仁,大掌覆蓋地眉心,長指由上而下滑過她的眼,霸道堅持地呵護著脆弱敏感的她。
她閉合美眸,芙頰枕人他臂彎,靜靜呼吸著他身上令她安心的氣息。
待她入睡,祭先祐輕輕將她放人暖榻,落個吻在她唇瓣,然後下床穿上睡袍,俊額深沉地離開。
人夢中,古怡童依舊看見祭先祐果著完美、健碩的身軀,站在月光下,充滿野性地伸展肢體,拿起床尾凳上的睡袍,罩住每一寸驃悍如獸的肌理,踩著優雅無聲的穩健步伐,打開房門與人低聲交談。
那個等在門外的人,是羅恆。不知幾次了,他不定時不定日,將祭先祐自她身邊拉走,是有意是無意,還是有其他不能讓她知曉的「祭家秘辛」?!
羅心——那名照顧她的護士,是羅恆的妹妹,曾告訴她,對于一杯不知名的神秘飲料,問也未問,主動喝下,如此冷靜、勇敢,「夫人」里,她是頭一位。
「惟先祐少爺的命定夫人有這般氣魄!」羅恆私下對她應是心悅誠服的。
但這個家講信仰,自有「預選說」;以教條式的認定,來考驗媳婦們,太迷信,令人感受到有種詭異的監視正進行著。
「誰……」床上人兒細弱囈語,微睜的美眸尚未清明。「是你嗎……你在那兒……」床尾的人影在她夢中擺動。
「你就是先祐帶回來的女人?」冰冷如針的女聲,刺破夢境。
迸怡童醒過來,縴縴指尖揪住被緣。祭先祐不在身旁,窗外陽光很亮,正午時分的高原之風吹著露台上的藍色小花兒;她蹙起秀眉,胸口一陣空虛,他清晨離開,沒再回房。他從沒離開這麼久,至少她醒來時,一定能見到他在身邊。空氣中,屬于他的氣味都淡了,反而多了一股異樣的香味兒︰甜滋滋的,有點兒違禁,像種危險的誘惑和警告。
「起來看著我說話!」不友善的命令從床尾傳來。
迸怡童一愣,原來不是夢,床尾真的站著一個人,但不是祭先祐,而是容貌艷麗、氣質冰冷的女子。她坐起身,風瞳瞅著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眼尾上飄,打量的語氣充滿敵意。
從女子高雅的穿著看來,不難猜出她在祭家具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古怡童緘默著。
「不回答?!等不到答覆,女子惱怒起來,眼光不屑地掃過她赤果的胴體。「別自命清高,你在祭家沒名沒分,充其量不過是個幫先祐暖床的!」
迸怡童微微低頭,眼簾映著自己雪白素膩的身子,指尖輕巧地抹著一記殷紅的吻痕。「如果這是你要說的話,何需再問我的名字。」抬起頭來,絕色的容顏異常鎮定,嗓音也是如蘭般地恬靜。
女子臉色一陣青白,粉拳側握;咬咬皓齒,道︰「沒想到他帶回個無恥的女人!」
「祈兒小姐,說話小心點兒,別一回來就犯錯。」羅恆突然開門走了進來,背後跟著手端托盤的羅心。
女子聞聲,明顯打個機伶,絕倫的臉蛋看上去柔弱、苦惱。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羅恆還沒走到女子身旁,女子猛地轉身,朝著門口跑出去。
羅心閃過險些被撞上的身子,回首望望女子的背影,搖搖頭,低語︰「難纏呢!」
羅恆站在離床遠遠的地方,為自己的冒犯,向床上的古怡童行禮致歉。然後交代羅心,好好侍候女士,便退出門外。
羅心把托盤放置圓桌上,取來晨縷讓她穿上。「對不起,夫人!」送上泛著清香的醒神毛巾,沒來由地道起歉。
迸怡童輕柔擦拭過臉蛋,下床行至圓桌落坐,喝完暖胃的花茶,什麼也不多問,倒是羅心多嘴起來。
「祈兒小姐的事,您別在意。」羅心手持一把精致的玉制梳子,整理她的長發,巧指利落穿梭,編起纏綿的花辮。「先祐少爺不會任她胡來的……」語意不清的話,仿佛藏著不能說破的玄秘。
「他有事嗎?」古怡童打斷羅心的聲音,眉目平靜地問著祭先祐的行蹤。
羅心回神似的閉起嘴,挑挑眉梢,揚唇微笑。「昨天探勘部門在印巴邊界找到新礦脈,有些事要少爺們處理。所以先祐少爺尸早進書房還沒出來,可他吩咐了,今天要帶您上‘龍鱗湖’……」
「‘龍鱗湖’?!」古怡童眨動翹睫,似乎有所期待。
羅心點點頭,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在她的發辮間,交錯地插上如星的細碎花朵兒。
神秘的語言,悅耳的歌調,傳述淒美、纏綿的故事——
一對仙人,因相戀而觸犯戒律。眾神之首將男仙逐出天門、女仙幽禁于天界。男仙乘龍降臨孤島,巨龍化作蜿蜒的高原,離天近,卻不及——這樣的距離,令愛侶痛苦。
某日,女仙擺月兌看守,下凡會男仙,纏纏綿綿,互訴情衷。怎奈相思未了,深神之首已追趕而至,欲捉拿女仙回天界。匆促中,男仙拔下一片龍鱗,巨龍引吭呼嘯,恍若別離哀歌。
男仙將龍鱗當成信物,贈予女仙,情緣難了,期待再相聚。眾神之首大怒,發雷閃電劈死男仙,擒著女仙速返天界,以那片堅硬的龍鱗打造一座牢籠和一條腳鐐,將女仙鏈鎖、軟禁在牢籠里。
少了一片龍鱗,高原上從此多了一個窟窿。窟窿底躺著的,正是逝去的男仙,龍嘯成了高原之風,女仙的淚自天界滴落窟窿,水葬戀情,成了今日祭家高原的「龍鱗湖」。
我們之間沒了距離,
我水一般地柔情包圍你,
你堅毅難摧
將我繚繞……
★★★
是想象還是多情,古怡童竟听得懂,那神秘語言譜成的神話傳說。時間在羅心多愁善感的淒清歌聲中流過,一恍神,已是現世。
梳洗過後,羅心幫她換上及踝長洋裝,喝了一碗蓮汁米粥後,來到書房外。她推開長廊中央厚重的門板,沿著高高的書牆登上弧形梯,到達二樓的會議廳。
密室般的會議廳,不見一絲陽光,馬蹄形的討論桌前,祭先祐仰天坐在皮椅里。
「你不打算換下衣服嗎?」他身上還穿著睡袍。她款步走向他。
祭先祐聞聲,張眸坐正,撇唇對她笑。「剛結束,正想回房看你。」她身上香檳色的絲柔裙裝,映襯著燈光輕擺,蓬松的發辮綴滿指頭大小的花兒,使她像是凌波仙子般出塵輕盈。
等不及她還有一步的距離,他長臂一伸,將她扯進懷里,俯首吻住她溫潤的唇,徹底品嘗她的甜美。久久,才放開她,沙啞地道︰「你吃過了?」
迸怡童喘著氣,唇瓣嫣紅,微微頷首,雙手抓著他的掌,美眸端詳著他。
他緊皺的眉心透出淡淡的疲倦訊息,讓她的心莫名揪疼著。一直以來,這個男人都是強健不衰,如神般萬能,「難」字對他而言,不具意義,為何他今日心煩?!
「你今天有用餐嗎?」她問。不自覺地凝眉,流露關懷之情。
「你在擔心我嗎?」他愉悅地挑眉,低沉迷人的嗓音,一掃疲憊感,俊顏又是一貫的傲然……
她一愣,小臉不受控制地紅了。「我是來看書的!」回避他灼人的目光,她起身跑開。
祭先祐一笑,起身邁開結實的長腿,快速無聲地追上她。
「書不會跑掉,改天再看,」他從她背後,攔住她的腰,青髭初生的下頦親昵地磨挲著他細致的後頸,嗅著他的發香,低喃︰「今天,我要帶你上‘龍鱗湖’。」
「今天就要過了——」她的嗓音顫抖、細弱,別具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