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也不動,沒心思下車,仿佛成了不具生命的木頭美人。祭先祐下了車,繞過流線型車身,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將她抱出來,朝電梯間走去。
電梯平穩地往上爬升,寧靜的氣氛里,像是在回溯某種詭秘的經驗,有幕畫面斷斷續續掠過她腦海——
是男人抱著女人走在長廊的景象。那是一個淒苦的雨夜,女人淋濕的黑發,像塊發亮的緞子,披垂在男人肩上……不知道為什麼,古怡童就是知道這些,甚至,她能體驗到女人的情緒感受——當時,她肯定絕望,並且寒冷。
「冷嗎?」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她下意識仰首,腦海里閃爍的畫面與祭先祐的臉相疊。「為什麼……」朱唇輕啟,細碎地喃言。為什麼他和她腦海里那個臉容晦暗不清的男人,講了同一句話
冷嗎?
連嗓音都相近。
「你在發抖。」祭先祐凝視著懷里的她。
「你……」她看著他俯下的俊顏,美眸底流轉著復雜的神采,像是種化不開的情慷糾葛。「你曾經對我講過相同的話是不是?」虛弱的嗓音宛如發自靈魂深處的輕嘆。為什麼此情此境,讓她有種似曾相識感。
電梯門當地雙敞,祭先祐抱緊她縴細的身軀,沉默地走出電梯。柔和的燈光沿著長廊迤邐,絲絨地毯在腳下發出纏綿般的細語,羅馬式的公共門廳,流泄著豪華的金色光芒,時間在回廊、過道里消逝。
祭先祐打開江百川住所的大門,玄關處,惹眼的雙喜字樣,引導他進入正確的房間。
這間「新房」過于典雅,並沒有媚俗的紅色喜氣。象牙色的雙摺門隔開了起居室與臥室,考究的法式宮廷擺設,佣懶而不失尊貴。寢具全是新購置的,空氣里彌漫著高格調的香味。
祭先祐將古怡童抱至法式午睡沙發上,讓她靜靜倚偎在絲絨布面的溫暖里。「江百川今晚不會回來——」他站在斜傾的椅靠邊,俯著俊顯對她說。「‘公務纏身’,他得談下,筆重要生意。」
迸怡童動了一軀,無語地望著天花板。燭抬式吊燈的光影像是一簇簇小煙火,一閃一逝地慶賀著這個「新婚夜」。
她的新婚夜呢!早先行完禮後,便不見「新婚夫婿」的蹤跡,原來,他談生意去了呀!
「呵……」她輕笑出聲,身軀由沙發里緩緩滑到地上,月暈色的長禮服,裙擺如花般盛開,覆蓋著地毯。「今晚,我不是個‘新婦’,倒成了不折不扣的‘棄婦’。」頓畔枕靠著椅面邊緣,疏離的自嘲中已不含任何苦澀。
這麼糟了,她無須當祭先祐面前掩藏自己,什麼尊嚴、千金風範也無須硬撐了;他清楚太多事了——包括她已是個遍體鱗傷、一顆心滿是瘡痍的女人。她跟江百川之間怎麼回事,祭先祐全部知道的,不是嗎?
「不會有人知道今晚的‘江氏夫婦’沒洞房。」像是不經意地丟下話,祭先祐旋身走出房門。
直到他的背影離開,古怡童臉上始終保持著虛幻的笑容,呆坐在地上,像朵蔫了的曇花。今晚月下,她注定獨守空閨……
「你該喝點酒,」祭先祐的嗓音陡然又起。「特別是今晚——」去又復返,手中多了兩只雕花水晶杯和一瓶Martell藍帶。
迸怡童回過神,盯著斜倚在門框的他。
身為江百川的特助,祭先祐很清楚,「公務纏身」是十足的籍口,江百川只是更了解了一些事,否則,不會在這人生中重要的一夜,把「新婚妻子」丟給「特別助理」。
他淡淡一笑,表情很古怪,身上的西裝外套不知何時褪下,連領帶都丟了,原來的襯衫鈕扣開到胸口,瀟灑不羈。「新婚夜,沒人不喝酒就上床的。」他說。大而穩的步伐朝她邁進,如野餐般蹲坐在她身旁,擰開酒瓶蓋,往兩只杯子里倒酒。
他的話很不恰當,卻有益惑作用,讓她主動執起一杯酒,輕淺地啜了一小口。
祭先祐端著另一杯酒,緩慢地喝著,雙眸未眨一下地注視她。
正當她仰高美麗的下頓,要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時,祭先祐突然抓住她執杯那只手,俊顏湊近,一日干掉杯里她喝過的酒,而後,又將自己的酒杯抵向她唇間,讓她把他喝剩的酒飲盡。
酒香和著他的氣息奔人咽喉,她閉起眸,全身一陣輕顫。「我們能這樣喝酒嗎?」她啞著聲,腦子全亂了。
祭先祐拿開空酒杯,拉著她站起身。「我們還沒跳舞。」強健的軀干嵌合著縴細的嬌體,古典、優雅,無聲的雙人舞如悠遠的比翼傳說。
酒精隨著血液作用,滲流至體內各部,曼妙地溫潤全身,音符譜在骨子里,所有細胞開始舞動。她和他手緊握著手,十指交纏,任由他帶領,旋著圈兒,來回在新房里。
他抱緊她的腰,,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脖頸。「今晚,如果你要我走,我們跳完這支舞,我就走。」
她抬起頭來,臀翹的睫毛忽動忽靜,濕亮的美眸對住他。「我要你!」
燈光一閃,他們之間似乎黯沉了一點兒,空氣變得誘人。
祭先祐俯下臉,準確地找到她的紅唇,先是輕柔吻了幾下,而後,她將手臂繞上他肩頸,他徹底封住她的呼吸,兩人熱烈地擁吻。
沒有樂曲的一支舞,怎樣才算跳完;今晚,他們必須瘋狂,才能度過這個恍如幻覺的夜。
★★★
這是個異教徒在儀式中獻禮的夜晚。
他抱著他,走到床邊,將她放在床中央,然後站在床緣,月兌去身上的衣物。他的動作很慢,夾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神聖,爬上床,剝解她的衣飾、
天窗外婬雨霏霏,一枚明月懸在雨中的暗空,月光和雨絲交互而成的光點,斑斑駁駁落在玻璃窗面,很奇異,像是兩個天氣截然不同的夜在重疊。
重疊的男人的臉,重疊的女人的嬌軀,是她和祭先祐,躺在神台般的大床,他著她,唇親吻著她的美顏。
她扯下薄絲掛幔,擁著他的身軀翻滾,布幔如一道素虹纏住他倆的腰臀。仰倒在他身下,她張眸看清他的俊顏︰濃密服貼的黑發,尊貴的寬額、挺鼻以及親吻過她數次的唇,既剛冷又熱情,她的心底早有這張男人的臉。他硬實的肩膀,修長矯健的四肢,頸間掛了一條鍛鑄特殊、說不出具體紋飾的鏈子。
「這是我們祭家的圖騰。」他說。
細白的指尖輕觸鏈子雕花,她的確曾經見過這條鏈子。
「我跟你說過的,記得嗎?」望著映在她眸底的鏈影,他抓下她的手,吻著她的指。
她倒抽了口氣,曾經驗過的疼痛,讓記憶鮮明地浮出腦海——
就在她放棄自己的那晚,遇見了他……
「是嗎……」她輕吟,迷惘的美顏沁出歡色。
那晚抱著她、溫暖她的男人,是他吧?!
他們密不可分,肌膚相連,肢體交纏,像要把對方瓖嵌進體內最深處,相互擁得不能再緊。他的指輕輕地滑過,她的肌膚就像著火般泛起光澤,灼熱的體溫不斷地升高,恍若沒有停止的終點,揪著心魂極速騰飛。
那條神秘的鏈子,拍打著他古銅色的胸口,擺蕩出咒語般的細響,每個折光的稜面都照映著她。
她看到自己的臉,透紅嬌艷,充滿重燃的渴盼。
他的汗水如同希望泉源,澆活垂喪的女性之花,她聞到自己全身散發著迷人的幽香。
他的掌,如同上帝之手,擁有無可抗拒的神秘力量,一翻轉,便將掙扎在絕望懸崖的生命,拉上了天使環繞的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