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華眼波一轉,抓住他的手腕。「你這疤怎麼回事?」他的掌心有個圓形疤痕,像是被什麼給穿傷的。「還有身上這些也是?這些怎麼來的?」
路敦逵放下手,輕描淡寫地笑說:「你還是問了!我以為你只來訓誡,不來關懷呢?這些只是小意外,出了個小車禍!」
車禍?方華眉頭蹙起。她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說辭,但她沒繼續追問,因為她知道兒子在說謊,多問只是多個謊,不如她自己問樓下員工,也許還能拼湊出真相。
「敦逵,是林秘……」康頌文悄然地打開房門,看見沙發上雍容華貴的婦人後,不禁止住話,步伐停住地站在臥房門口。
方華的眼光也被她給吸引了。她著實震驚于康頌文的冷艷容顏,那麼不染縴塵的美,是她從未見過的!
「頌文!來!過來見媽!讓媽看看你!」路敦逵起身走向她,牽著她的手,走回沙發前,親昵地摟著她,坐在方華對面。「媽,這是我的妻子頒文。」他開心地為母親做介紹。
康頌文微低著頭。「媽,你好。」她說。嗓音很輕、很自然。
方華點點頭,沒說話,雙眸閃著精明打量著兒媳婦。
「怎樣?媽?還滿意你的兒媳婦嗎?」路敦逵笑笑地問。
方華回過神,語氣遲疑地問:「敦逵,你剛才說她叫什麼?」
康頌文抬眼,望著方華,正欲報上自己名字時,路敦逵已先行開口。
「頌文!康頌文!我妻子的名字叫康頌文。」
康頌文!方華雙眸一瞠。那不就是雜志上寫的俱樂部女郎嗎?再仔細地看一次康頌文的長相,她突然血壓上升,腦門暈眩。「敦逵……你實在……」語未畢,她便厥了過去。
「媽!」路敦逵與康頌文同聲驚呼。
方華躺在路敦逵房里惟一的大床上,悠悠轉醒,側過臉,她看到坐在床沿的康頌文。
「媽,你醒了。」
方華沒說話,撐著身子欲坐起。
康頌文見狀,立即伸手扶她,妥切地幫她墊好靠枕。
「敦逵呢?」坐定後,方華沉言詢問,語氣有些冷漠。
康頌文倒杯熱水,回到床邊,將杯子放在小幾上。「敦逵下去開會了。」她淡淡地答,站在床邊沒有坐下,她隱約感覺得出,方華並不怎麼喜歡她。
「開會呀!這小子倒逃得快!不過也好,有些事還是得單獨跟你說明白。」端起小幾上的水杯,她啜了口溫熱的水,拍拍床沿。「坐下吧!」
康頌文微微頷首,隨即落座。「你不喜歡我跟敦逵在一起吧!」未等方華開口,她便沉言喃問。
方華眸光一閃,語帶贊賞地開口。「你倒是敏銳細膩。」
康頌文苦笑了下,眼光堅定灼爍地凝視她。「我答應過敦逵,永遠不離開他。」這麼說,並不是要與方華互別苗頭,只是內心單純地想表達出她對敦逵的承諾。
嘆了口氣,方華語重心長地說:「我並沒有要將你趕離敦逵身邊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了解,你與敦逵的事已嚴重影響到路家的聲譽。敦逵的姑媽,嫁給了北歐皇室,她的夫家因為這事跟我們吵得不可開交。關于你的身份背景的那篇報導,不管是真是假,它都已深植上層階級的文化圈中了,所有人都知道,敦逵有個‘不名譽’的未婚妻,如今傳言未平,你又成為他的妻子,我實在無法在這種情況下接受你!還有,敦逵身上的傷,我想也是跟你有關吧?康小姐,請你對我實話實說好嗎?」
康頌文心一凜,有些無言以對。她喚自己「康小姐」,已表明不願承認自己是她兒媳婦的事實,那還要說什麼呢?
「請你告訴我,康小姐,敦逵身上的傷到底怎麼來的?」方華沉著氣,再次開口問。
康頌文點點頭。讓她知道吧!她是敦逵的母親,有權知道發生的一切,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她悠悠地道出路敦逵受傷的緣由。
「發生了這些事後,你認為你真的適合敦逵嗎?你真的是適合我們路家的媳婦人選嗎?」听完康頌文的陳述,方華對她有著濃濃的不諒解。兒子為了這個女人,不但名譽受辱,還險些喪命,這叫她更無法接受康頌文為兒媳婦!「康小姐,我希望你能站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立場想一想,我真的不希望敦逵再受到傷害!請你成全我的小小期望,放了敦逵,好嗎?」
康頌文心猛地揪疼。她能體會方華的感受,因為她也曾是個母親,孩子受到傷害離去時,她也痛苦萬分,所以,她能了解方華的心。對方華而言,她是會帶給敦逵傷害的根源,也許她該離開。離開敦逵,好讓方華安心,好讓路家不再蒙羞受辱。她是該離開的,敦逵的光明是用來榮耀他的家族、他的名譽的,她實在不該自私地強佔,甚至玷污他,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呀!為什麼她不明白、不頓悟呢!為什麼她要執意與他在一起,而傷害他和他的家人呢?太自私了!她太自私了!她該多為他想想的……
她閉了閉眼,靜靜地開口對方華說:「對不起,伯母。我知道該麼做,請別再傷心。」
「你……」方華語塞。發覺她不再喚自己「媽」,而是疏離卻不失禮的「伯母」。
「我願意離開敦逵。」深深吸了口氣,她抑著心的疼痛,淡淡低語。
方華一愣。心里充滿矛盾,她能主動求去,對兒子、對路家是再好不過的,但,為何對她的打算,她竟感到不忍心。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敦逵!」這話徹底的表明她要離開他的決心。
方華看著她,淡淡地頷首。「謝謝你,康小姐。」
康頌文輕輕揚唇,眼里有淚,但未落下。「別這麼說。」語氣悠遠地喟嘆。她轉身,回房簡單收拾行李後,便翩然離去。
第十章
手握著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以及一只粉紅鑽婚戒,路敦逵幾乎不敢相信妻子已離開一年了。
這一年來,他不斷在思考,到底母親來訪那日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他不過下樓開個會而已,回到頂樓後,竟是人去樓空的景像,母親匆忙趕回維也納,而妻子則是莫名失蹤。幾個月後,妻子寄來了離婚協議書與婚戒,郵包上沒有地址,只有一個郵政信箱號碼,要他將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寄回那兒。當然,他並沒這麼做。
他隱約知道,她只留信箱號碼、不留地址,是不想讓他找她,但,這等心思到底為什麼?她不想見他嗎?他實在想不透,然而,在他的心里,他卻有自信她會回來!她會回到他身邊的,因為,她愛「光明」,所以他有自信她會回來重尋:她的光明」!
淡淡地笑了笑。他將這兩張有她娟秀字跡的離婚協議書與刻有她名字的婚戒,收入西裝口袋。一年來,他每天都帶著它們,帶著它們等著她回來,等她回來親手撕毀這兩張紙,等她回來重新戴上戒指。
「總裁,有維也納來的電話。」林秘書盡責的嗓音自通話器傳來,拉回他思妻的心緒。
「你接吧!就說我開會去了。」關掉通話器,他開了音響,點了根煙,沉沉地抽著。被憂愁佔據了一年的眉間,隨著淒涼糾葛的樂聲,又多了幾道刻痕。
「總裁!」沒半晌,林秘書便急聲敲著門板。
路敦逵捻熄煙蒂,調低音響聲量。「進來吧!」有些事若不讓她當面講,她肯定會急壞的。
林秘書開門走進來,直挺地站在他面前。「那個……電話是您母親打的,她說過兩天是她六十歲生日,您是否要回去看她?」恭敬地將話轉述完畢,她靜靜等待他的決定。說實在的,她滿同情總裁的母親。因為,一年前,總裁夫人莫名失蹤後,總裁就不再回維也納探視父母了。可憐的老太太,她一定很想念兒子吧!唉!這一年來,總裁實在是變得有點冷漠、寡言,雖然他還是和善溫柔,但那都只是禮貌性的舉止,他的言談中其實充滿了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