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別在這里大放厥詞!」她踫觸到了他最深沈的陰暗角落,夏繁波倏地朝她逼近,狠戾的眼直勾勾地鎖住她。「你那時候有在車上嗎?你能確定小葉說的全都是事實嗎?你根本沒有權利去論斷一切!」
紀向暖被逼到牆角,她想反駁回去,想比他更大聲地咆哮,但長久以來習慣壓抑自我的個性,讓她只能瑟縮著肩頭,禁不住的淚滑落臉頰。
他憤怒地發現,在這麼氣她的時候,他竟還想吻住她的唇,不讓那粉女敕再繼續顫抖下去!但他只能吼,只能用咆哮發泄他的不滿。
「別只是哭!有本事你說啊!」夏繁波要自己對她的眼淚視若無睹,心卻陣陣抽痛,指責他的狠絕。
她緊咬著下唇,不斷地抹淚,淚抹了又落,怎麼也停不了。他說的對,她憑什麼?她自以為是地擅閭他的心靈禁區,這對他何嘗不是種傷害?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她說不出口,怕再多說一句都只會造成更無法挽回的破壞。
「你根本沒有勇氣,你太習慣接受,根本不懂得怎麼去爭取,連被罵成這樣都不會反駁,你有什麼能力幫人?」夏繁波刻意漠視她大受打擊的模樣所造成的影響,說出更多對她的批評。
紀向暖震驚地搗唇,覺得她好不容易站穩的地正在一寸一寸地崩毀。她體力變好了又如何?她懂得單車又能證明什麼?她離正常人還是好遠,她獨立不了,永遠都只能是家人的負累……
「要是讓我發現你再有任何企圖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再讓你出現在我眼前。」夏繁波丟下嚴厲的警告,用力拉開門走出倉庫。
已經虛軟無力的紀向暖靠著牆滑坐下來,縴細的肩膀不住地顫抖,環膝任由淚水奔流而下。
她憑什麼幫他?她連自己都幫不了,她只是幸運環擁著幸福,若剝奪了這一切,她就什麼也不是了……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累積的信心被擊得潰不成軍,這殘酷的認知讓她只能退回自我保護的殼里,不強求、不奢望,繼續告訴自己她改變不了什麼,更不敢妄想可以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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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在車庫里擦著車,朝主宅望了一眼,不由得嘆了口氣。
向暖小姐已經兩天沒去夏老板的店了,不僅如此,連晨騎都停了,這狀況讓他很擔心。
手機響起,他以為是紀向暖打來要他準備出門︰心里正高興著,但一看到來電顯示︰心頓時沈了下來。
「總監早。」他接起電話,恭敬地招呼。
「楊先生,向暖在你旁邊嗎?」紀向曉的聲音傳來。
「她在主宅里,我們還在家中,今天沒出門。」老楊報告。
每次和總監說話,他都會忍不住喟嘆兩個姊妹的不同。向暖小姐會軟軟柔柔地叫他楊叔,而多年來,總監一直都是叫他楊先生,有禮卻保持適當的距離。
「她前一陣子不是跑單車店跑得滿勤的嗎?」紀向曉覺得有異。
「是的,可是這兩天都沒去,可能是興頭過了吧。」沒將心里的想法說出口,老楊維持一貫恭敬的語調。
他所被賦予的任務,不只是保護,還必須擔任總監的眼線,如果有什麼異樣之處,必須在第一時間向總監報告,這也是他最不願做的一件事。
其實他大概猜得到,向暖小姐這兩天足不出戶的原因,應該是出在夏老板身上。向暖小姐那掩不住的愛意,就算瞎了眼的人都看得出來。但小倆口現在好像有點問題,如果他再把總監拖進來攪局,不是反而讓向暖小姐多難過嗎?所以他只能幫忙瞞著,能瞞多久是多久。
「向暖不是那種三分鐘熱度的人……」紀向曉沈吟一陣,突然提問︰「你之前說單車店里有三個年輕男人?」
「是的。」老楊冷汗直冒,總監不會猜到感情那邊去吧?「老板跟兩個員工。」
「我會再觀察看看。」紀向曉丟下這耐人尋味的一句話。「如果你有什麼新發現也隨時跟我說,先這樣。」她掛斷電話。
放下手機,老楊憋著的氣才敢吐出,覺得背整個濕透。太恐怖了,他一直很小心別太常提到夏老板的名字,免得引起總監注意,沒想到她還是察覺到了。
手機此時又響,把他嚇了好大一跳,看到是向暖小姐的來電顯示,他才撫著胸口,把手機接起。
「向暖小姐,你要出門嗎?」他每次都會故意這麼問,這樣就算向暖小姐不是為了出門才打電話,被問那麼多次,也會因為不好意思拒絕而答應他。
「嗯,楊叔麻煩你,我十分鐘後下去。」紀向暖輕應,給了他期待的回答。
「好,十分鐘,沒問題!」
老楊開心地掛斷電話,手腳俐落地把車子擦好,準備出門去也。
第七章
「夏老板,怎麼今天沒看到向暖妹妹呀?」
可惡,這是今天第三個這麼問的人了。
「她可能有事吧。」沒讓煩躁顯露臉上,夏繁波聳肩淡淡一笑,隨即把話題帶開。「你確定要只換大盤不裝中變?這樣在變速時很容易造成鏈條月兌落的狀況。」
「是哦?那裝中變要多少錢……」一講到愛車,客人的注意力馬上被拉走。
解決掉這個客人之後,夏繁波干脆進倉庫盤點存貨,他不想再面對小葉譴責似的眼光,也不想再有第四個人問他。
他沒錯。他一直這麼堅定地告訴自己。
是她太擅作主張,為他預先設定立場,以為他是悲劇中的男主角,而她妄想成為拯救英雄的女主角。他不想隨她的游戲起舞,所以狠狠地罵醒了她,他並沒有錯。
但,真的沒錯嗎?有股心音,總在不經意的時候冒了出來。
即使她真的踰越了,他有必要罵得那麼凶嗎?怯懦溫和是她的缺點,但也是她的優點,就是如此包容無害的獨特氣質才能輕易地親近人群,使得不管男女老幼都喜歡她,他卻刻意將之放大,對她人身攻擊。
但他不得不,那是本能而起的防御反應,因為她闖進了他最不想被人窺探的禁地,他只能捍衛守護。
懊死的!小葉為什麼要跟她說?他開不開車根本與她無關!
想到她昨天哭泣的神情,他的心就被自責感用力撕扯,既怒她介入太多,又怒自己傷到她,還有往事的痛再次被揭開,各種煩雜的情緒不斷地煎熬著他,塵封多年的畫面變得歷歷在目。
那個山彎,那迎面而來的車燈……他已從一開始只要閉上眼就會浮現腦海的揮之不去,做到現在可以將之遺忘的不以為意。
但在一些輾轉難眠的夜里,他總會忍不住想——如果他那時候沒試著閃避,或是方向盤能再更往旁打,讓車頭再偏一點,被正面撞上的人就不會是他……
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越探越深,那狀況讓他悚然。
不,他不開車和這件事完全無關,他只是不想開車而已,他一直都是這樣跟小葉說的,這就是事實,他沒錯,是她做得太過火,在他好不容易覺得她可以成為同伴的時候,她又做出這種把信任全然毀去的舉止。
不願承認那是恐懼,也不願再去面對那段過往,夏繁波只能煽動怒火藉以焚去一切蛛絲馬跡,不讓任何人察覺他真正的心思,包括他自己。
「夏哥,王小姐來牽Freeda了。」阿翔站在倉庫門口喊。
「我馬上出去。」把所有情緒斂得不留一絲痕跡,夏繁波扛起那輛組裝好的車離開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