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十六歲時的他來說吧。母親剛過世,好心的總管大人願意留下他在馬廄工作,孑然一身的他竟婉拒其好意,反而登上一艘專在海上私掠的海盜船,開始洗劫來往船只。
他的冷靜心細與膽識過人,得到當時的船長──也就是名噪一時的海盜王庫克的賞識,有意收他為接班人,結果又被他拒絕。
出乎意料的,海派豪爽的庫克聞言只是哈哈大笑,仍繼續教授他高超的劍術、航海技能及戰略,對他沒有絲毫防備之心,照樣傾囊相授。
直至一九0一年,維多利亞女王退位的前兩個月,庫克終于被英國海軍逮到關進了倫敦塔,不到一星期便執行槍決。
就在「叛逆號」群龍無首之際,肯恩薵了筆錢,加上自己幾年來的積蓄,同庫克的妻子黛安買下了「叛逆號」;同時也允諾將「叛逆號」的分紅固定匯給她,解決他們母子頓失依靠的生活,直至她再嫁為止。
同時,他也將「叛逆號」更名為「希望號」,正式改為合法的商船,專門運載郵件及貨品,尤其是遠洋航線。
起初,所有海盜強烈反對改弦易轍,他們早已習慣冒險及強取豪奪的海盜生活,不能認同單調呆板的運輸生涯而紛紛求去。而肯恩早已預見海盜船的沒落及危險,所以依然堅持己見,最後留下的泰半已步入中年,沒有更好的機會,只好將就。
事實證明了肯恩的遠見。而商船的生意更因肯恩選焙商品的獨到眼光及價錢公道而蒸蒸日上。昔日離去的海盜也因找不到工作而回頭投靠他,肯恩二話不說照樣接納;昔日海盜洗心革面,成為他最忠貞賣力的船員。也因此,肯恩的船員是所有商船中流動率最低,也是團隊合作性最高的。
一年前,肯恩買下這艘英國最新、也是噸位最重的汽輪,名為「伊娜號」──是麥氏船隊的第六艭遠洋巨輪。
伊娜號長達一百八十公尺,重達一萬三千噸,而且是最新式的蒸汽渦輪機,使得她的速度高達20海浬,同樣的航程足足可減少三分之二以上時間,堪稱是全英國最快的商船,也因此使得他們的訂單應接不暇。
這一切,全是他不眠不休的工作及果斷大膽的決定才有今日的成果,他根本不需要那勞什子的狗屁頭餃。
想當初擁有公爵頭餃的那一家族,是如何欺負他母親;那惡意的嘲弄笑聲,至今他仍清晰難忘。即使免費贈予他再高的爵位,他仍是不屑,不屑與他們烙上相同的階級。
虛偽的英國上流社會!
馬車已停在一家證券交易所前,肯恩決定進去研究研究。既然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安妮身上,這一個月他總得找個刺激的樂子。投資股票、債券,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彼特,一個時辰後來接我。」肯恩交代車夫,也是他的貼身男僕後便跨下車。
快走至交易所門口時,突然被冒失奔跑的男子撞得踉蹌了下,他反手迅速抓住男子的衣領,下意識先探看自己口袋里的錢包是否仍在。倫敦街頭的扒竊犯實在太多,防不勝防,尤其是這條銀行街。
當肯恩察覺錢包仍安妥地放在口袋,正欲放手時,男子已回過神,冷不防一拳擊向肯恩,肯恩防備不及,被正中月復部。他悶哼了一聲,迅速朝男子下顎反擊一拳,力道之重,打得男子跌坐在地,嘴角立時淌下了一道血絲。
肯恩正想開口問清楚,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尖銳而憤怒的聲音︰「住手!」
轉瞬間,一位嬌小的女子龍卷風般疾奔至跣坐地上的男子身旁,焦急的蹲察看。
「弗雷,有沒有怎樣?讓我看看!」
當男子俯下臉吐出一口血水,連帶掉出一顆牙齒後,女孩猛地驚喘出聲︰「天呀!他怎麼出手這麼重!」
倏地,女孩站直轉身,仰起臉蛋瞪視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肯恩,闃黑的瞳眸里燃燒著震怒。
「先生,野蠻人才使用暴力,你這樣的粗暴行為令人不齒!我要求你的道歉及賠償!」
肯恩驚詫地直勾勾瞪著眼前的東方面孔。她居然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標準芵文,而且是上流社會的用詞。
見男人沒有回話,茱莉亞火氣直往上冒。這家伙分明是東方人的外貌,卻擺出英國上流社會的傲慢嘴臉,還用他那冷沉的眸子死盯著自己。
「先生,就算你是啞巴,也有其它方式可以表達你的歉意。」茱莉亞不客氣地再度提醒他。
收起驚訝,肯恩仔細地打量那女孩。依他挑剔的品味而言,這女孩的臉蛋算得上是個中極品──瓜子臉,瞳如子夜般闃黑晶亮,長睫如豹,更添美目靈動似水;唇紅齒皓,膚色賽雪,完全不見西方女性臉上的雀斑及粗毛孔。嬌小的身段,穿著一襲淺湖綠素雅的連身長裙,活月兌月兌是個清新雅致的美麗瓷女圭女圭。不過只有臉蛋。
他一眼即知女孩沒有穿上英國淑女慣穿的束月復與鯨架,略寬松的衣服看不出她真正的身材,而瞧她縴瘦的模樣,肯定也不怎麼樣。他猜道,就像她的態度一樣。
肯恩左邊唇角一撇,露出他一貫漠然嘲諷的神情睥睨她。
「欠禮貌的小姐,或許妳該問問是哪個家伙粗暴的先動手。」他意有所指的瞧著她身後正緩緩起身的弗雷,眼中的譏誚不言而喻。
哎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辯道︰「他中途攔住我,我以為他是那個扒手的同伙,所以才會出拳……」
「扒手的同伙?你看我像嗎?」肯恩挑眉問道。
茱莉亞將他從頭瞧到腳底,發現他衣著簡單,卻是上好質料的精工剪裁,的確不像是做扒手這類人的打扮。
「看起來是不像,不過你沒听過嗎?人不可貌相,看外表是不準的。」茱莉亞存心挫挫這個男子的銳氣。誰教他出手傷了弗雷,還態度傲慢。
肯恩眉頭一皺,隨即迅速反擊︰「所以我才無法辨明你的朋友來撞我,究竟是意圖扒竊,抑或另有企圖。」
「而你在無法辨明之際,是否應該確認清楚,才出手傷人?」茱莉亞抓住他的語病反問。
「這叫作自衛。」他不耐煩回道。這女孩和他卯上了嗎?
「你毫發無傷,而弗雷卻被打斷牙齒,這叫自衛?」她不客氣地哼道。
他瞇起了眼冷冷地瞧著她。她以為尖牙利齒死咬著他,他就會道歉及「賠償」嗎?想要他的錢?早得很哩,「這只能怪他的拳頭不夠力,傷不了我。」他邪惡的朝她一笑建議︰「我勸妳換個男人——強壯得能挨得住拳頭的男人,憑妳的臉蛋應該不難找吧?」
茉莉亞聞言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怎敢說出這種侮辱的話!我要你向這位淑女道歉,否則……我要求決斗!」原本因自己先出手而自知理虧,並未再爭辯的弗雷,終于忍不住地憤怒挺身。他絕不允許有人侮辱茱莉亞。
「決斗?」肯恩聞言轟然大笑,笑得連路人都不禁側目。
「你……你笑什麼?」弗雷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笑不可抑的男人。也許自己沒有對方來得高大有力,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劍術絕不會輸給對方,難道……「你瞧不起我嗎?」弗雷斯文俊秀的臉頓時氣結。
肯恩終于止住大笑,徐徐開口︰「現在是十九世紀,已經不流行『決斗』這種老掉牙的游戲。何況,跟你這個瘦弱的小毛頭決斗,我勝之不武哩,沒什麼意思。」
「這倒也是,跟你這種老頭子決斗,萬一你不小心閃了腰或扭傷筋骨,這可又是一樁丑聞哪,說我們年輕氣盛故意挑釁……」茱莉亞真是看不慣他高傲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