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沒有閑功夫和她逞口舌之快,對她的問題來個相應不理,將桌上的帳冊文件收拾妥當,當著她的面將之鎖入箱篋中,拿她當個賊來防,也算是小小地報了適才侮辱之仇。
巧芸並不笨,怎會看不出他的舉動所代表的意義,氣得她直想拿他開膛破肚以示警告,看誰還敢看她不起。
但是在她怒氣還來不及發作之前,管事已經消失在帳房,徒留她一人在原地生著悶氣。
她打量著這個統籌申家財源的房間,除了數不清的書冊之外就沒別的了。要在這里找到一文錢是不可能的。她會知之甚詳是因為她曾找過,這兒里里外外都被她翻遍了,連顆碎銀子也沒。
平芯紅防她防得可緊,連這點小細節也沒忽略。
這些帳冊對她一點用處也沒有,拿來當火引子用還嫌麻煩,要放把火燒了更浪費她的打火石,她根本不願多花心思在其中。
她本來是要來找申叔華的,要在他面前將平芯紅給比到十八層地獄去,以消消她被人忽略的一口鳥氣。心意無法得逞讓她火氣越燒越旺,非得找個管道抒發不可。
她在四周逡巡著,找尋可供利用的東西,終于在平芯紅的桌上讓她找到一樣好東西。
只見一個粗糙廉價的小陶碗,盛裝著街頭販售的涼茶,正好還沒飲用過。四下無人的機會她豈能放過,是老天給的良機要亡平芯紅哪!
巧芸自袖袋拿出貼身收藏的小瓷瓶,里頭裝著的好東西可是得來不易,且花了她大把銀兩。上次在倉庫里用掉不少分量,現所剩不多,大約只有一滴,但是足夠了。若是賣這東西給她的人沒夸大其詞,那麼這一點點的藥量絕對可以讓平芯紅去見閻王。
以此除去她這個心頭大患是一勞永逸的方法。她不僅讓申叔華為她著迷,還忝不知羞地誘惑吳天浩,令他為她忙得團團轉。
巧芸明白眼下她的處境十分危險,當兩個男人心不在她身上時,她便隨時有可能被掃地出門。她得在事情底定之前抓住一個男人,奠定她在申家的地位。
所以首要之務便是除去障礙,阻擋在她發達之路上的障礙,只有平芯紅一人,解決掉她方能高枕無憂。
毫不猶豫的,巧芸將瓶中的毒藥全數倒入碗中。
餅了今晚她便是申家惟一的女主人,未來要留下哪一個男人當家,全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她得為美好的將來再增添籌碼有備無患,誰知曉什麼時候她得第三度用上它呢?
巧芸步履輕巧地步出帳房,腦海里開始編織著遠景,一個惟她獨尊的將來。
第九章
當申叔華如影隨形地跟著平芯紅時,平芯紅只覺得他太過于小題大作;而他似乎打算實踐他的承諾,一刻也不放過她。她往東,他跟隨,她向西,他也是;連她上茅廁解手,他也在外守候,令她尷尬得很。
一天下來她學聰明了,干脆窩在帳房里最為妥當。在這兒兩人對桌而坐,她不一定得和他四目相對,有上百冊的帳目得看,她有得是逃避的借口。
「你既然沒事,何不跟著總管去采買新糧補充倉庫。他一人只身在外,知道他是代表申家的人多得是,只要查明他出行的目的,都會認為他身懷巨款。要說危險他才是排名第一。」平芯紅讓他盯得發慌,只能出此下策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申叔華不為所動,只是安心看他的帳冊。他不是沒想過這一點,所以老早就讓田文跟在總管後頭去保護他的安全。
田文還老大不願意。這一去少說也有五天行程,若是出了差錯還得再花上兩、三天,那他好不容易才讓球兒對他假以辭色的努力不就白費。
不過還是姜鼎舟有辦法,一句話讓田文二話不說地追了上去,不再有抱怨。可是田文這一趟回來若球兒不巧給人追走了,他就得開始擔憂自身的安危。
申叔華真不明白田文是看上球兒哪一點。說話酸溜溜的,成天就只會煽動她的主人離他而去,見了他也沒有一點尊敬之意,只會用鼻孔當眼楮看人,不時還會發出令人討厭的噴氣聲,好象看到了什麼令她惡心的東西。
若他能作主,他非將她全身涂滿蜂蜜丟到螞蟻窩去,讓她吃點苦頭,學學「尊敬」這兩個字怎麼寫。
「我在這兒有何危險可言?」平芯紅開口拉回他外游的神智。「無時無刻都有人在,我絕對不會有獨處的時候。」「他們能和你同室共眠嗎?」他冷冷地問。
他的一句話問得她一時語塞,但是連忙又反駁︰「你也不是和我同室而眠。」
申叔華不以為意。「但是有誰會比我更有資格守在你身旁而不惹人閑話的,天浩表哥嗎?」他將最後五個字說得好象是什麼髒東西似的。
平芯紅大翻白眼。「你又來了。我說過我從未給予他任何不守分際的暗示,該守的禮教我是一樣也沒漏。」她討厭他總是拿吳天浩成為兩人之間斗嘴的話題,這就有點像他在無理取鬧一樣。
「你不能否認他仍抱持著一絲希望。若不是我的出現阻礙了他,或許將來你再守個幾年後,為了申家有個男主人,迫于無奈你便會委身嫁于他。」
「以我父兄的實力,我不會有任何出于無奈的舉措,沖著貞節牌坊的份上,或許我會守身到底也不一定。」平芯紅狀似不在乎地說。
身為丈夫的申叔華覺得這話十分受用,但轉而一想又覺得太過自私,倘若他真的英年早逝,沒道理要她為他守寡。
「我的意思不是那樣的,只是、只是……」申叔華囁嚅了半天,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嗯?」難得抓到一個可以壓制他的機會,她怎能輕易放過。「你的意思是如何?」她咄咄逼人地追問。
「你知道的,就是那個意思。」申叔華開始詞窮和她打起迷糊仗。
「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平芯紅不願與他一同和稀泥,緊追不舍地問。
「就是那個意思。」申叔華鐵了心不再詳細說明。當他自己還是一知半解之際,又如何能將心意表達清楚。
平芯紅不是喜歡與人斗嘴的女人,決定放他一馬。她伸手取餅案頭的涼茶輕啜一口,每每和他一番舌戰之後都令她口干舌燥,體力大耗。
見她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申叔華著實松了一口氣。幸虧她並不是常常有這種令人招架不住的行動,否則不消五日他便有江郎才盡的可能。在口頭上的辯論他只輸過姜鼎舟與呂慕星,但是她也將勝過他了。
看著她以碗就口啜飲涼茶,讓他也口渴了,但是案頭上有涼茶的只有她,別張桌面上沒有。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他箭步沖向她,一掌掃開她手中的茶碗,跌在地上摔個粉碎。
散在地上的水漬並不多,不過這種茶碗本身就裝得不多,他很難確定她到底喝下多少。
「你做什麼?」平芯紅不解他行動背後的意義,還以為他是因為口頭失利而惱羞成怒。
申叔華攫住她的手臂緊張地搖晃她。「你喝下多少了?」他大吼著追問,向她索取答案。
不知是何原因,平芯紅胸口開始泛起一陣惡心欲嘔的感覺,她將之歸咎于他的搖晃,任誰在此種情況下都會有這種感覺。
「別搖了,我不舒服。」她已經支持不住,只好頻頻求饒。
一听到她的抱怨,申叔華的背脊竄上一陣涼意,他不願他的臆測會成為事實。
「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他緊張兮兮地觀察她的臉色,欲從中求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