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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腳娘子 第15頁

作者︰月皎

他的親人都在為他過往的荒唐付出代價,他若真逃過一劫那才叫老天無眼。

現在老天給了他第二次機會,還給了他一票智多星來為他彌補過失,不知他是否能了解,進而改過。

在寨子里,他是一副改頭換面的良善模樣,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否會舊態復萌,仍是未知;不過呂慕星已經信誓旦旦,他若是不知好歹,她會將撿到他時的情況重演,看他是否真不怕死。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申叔華若真是那麼不受教的話,那就是他命該如此,旁人也沒轍,只能順天行事。

第六章

申叔華的生活有了極大的改變。

日出即起,在隱密的後院練功,與平芯紅母子共進早膳。

至于送兒子上學堂的事則落在平芯紅身上,他沒膽在這時見到平家的其它人,他深知平家的男丁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再放把火燒得一干二淨,若還有剩下的就丟到河里喂魚了事。

接著他便跟著平芯紅走訪商行、碼頭,了解申家產業的運作。

申家的本業是糧商,和許多佃農簽有契約,擁有不虞匱乏的米糧來源;後來又擴大範圍經營起漕運行業,不僅省下運費,亦為申家開拓財源。

由于貨運的啟發,申家能在第一時間里搶得先機,投入新的行業而大賺一票。

當然,賠錢也是必須承擔的風險,不是每一項都有如神助,在未知領域中初入行時都是新手,得靠自己小心翼翼地模索出一條門路來。

他明白,以申家產業的繁雜,即便是經商天才也得耗費心力才能支撐出一片天來,更何況平芯紅是一個女人,在以男人為主的商界中,立場是更為艱困。

但是她不僅沒讓爺爺和父親兩代的心血付諸流水,還讓申字號在江南更形穩固壯大,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平芯紅的一日在睜開眼楮的那一剎那起便是忙碌的開始。為人母,為人媳的責任在露珠未被太陽蒸發前便得盡完,緊接著便是沒完沒了的當家主的責任,和管事們商討前一日的帳目,並且得早一步為未來幾個月的生意定奪。

她的忙碌並沒能阻擋旁人的愛慕,繞在她身邊打轉的,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無不膜拜她走過的土地。

幾個深知他們婚姻內情的人,十分同情她的處境,自然對他是怒目相對;也不想想他才是那個受害者,他這五年吃的苦頭也不輸她。

惟一令他聊表安慰的,是她對任何人皆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差別待遇。對她而言,他們都是工作伙伴,生不出更深的情愫。

在夕陽西下之後,她的工作並沒有就此結束,反而更形繁重。

她得在同時一人兼三職,除管理府中雜務支出之外,仍得盡她為人母、為人媳的職責,在眾人熄燈安眠之際,她仍不得閑,還有一大堆的帳冊等著整理。

挑燈夜戰于她已是家常便飯,她每晚能在子時入眠就已是天大的福氣。

他不過才涉足幾日便已經大感吃不消,她卻過這種日子達五年之久,不禁令人佩服她的耐力與毅力。

就著燭光,申叔華觀察著她的容顏。在她眼楮下方所顯現的暗影,不僅是她長長的睫毛所造成,更多的因素是來自日積月累的疲累。

但是她從未對人喊累,連球兒也不曾听聞她的抱怨,所有的勞累她都一個勁地往肚子里吞,再苦再累也保持著無動于衷的表情。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我的臉上可沒寫著今日的收支,別光是瞅著我瞧。」

教他的眼神看得極不自在,平芯紅終于打破沉默。

這幾日與他一道巡視各項產業真是一件苦差事。他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次數多到管事得多次出聲提醒他,好拉回他神游在外的心神。

幾個資深的管事對他的接手多是抱以樂見其成的態度,可是他的表現卻教他們懷疑他是否能擔此大任,不會把龐大的家業毀得灰飛煙滅嗎?

為了讓他能早日接手,她將自己定位在助手,協助他調度人事花用。她發現他的能力在她之上,她的存在反倒是多余的;但是有時也會發現,他似乎偶爾會少了根筋,將事情搞砸。

不過他搞砸的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才引起她的疑竇。

他是否是故意裝瘋賣傻?而這麼做又是所為何來?他是申家惟一的繼承人,大可不必憂心大權旁落。

「沒事,只是看你似乎累了,要不要先休息?」被她逮到他看著她,申叔華也不害臊,反倒表現出他的關心。

他的不按牌理出牌也是她無法招架之處。

當兩人相敬如「冰」的時候,她已經習慣他的冷淡,甚至是他的憎恨,雖然痛苦,但是至少可以預料到他下一步的行動;可是眼下的他卻總是出人意表地關懷她、愛護她,反而令她有不祥的預感。

「不了,反正只剩下一點,加緊趕工不消一刻鐘便可完成。」她拒絕了他的關心,一如往常。

「你不放心把工作交給我?」他惡作劇般地問。

「若是再出現像前次的失誤,管事們會群起造反的。」平芯紅不正面回答,只是說出事實。

申叔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真的是無心之過,我不是已經向他們陪不是了嗎?」他不明白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他只是一個沒注意讓人改了帳冊,平白無故地背了黑鍋。

他可以確定這事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帳面上修改過的筆跡,與她娟秀的字體有如雲泥之別,即使她是故意的也寫不出這麼拙劣的字。他隱忍住沒大聲嚷嚷得人盡皆知,待他揪出幕後搗蛋的禍首,他會好好地給頓排頭回報。

「這不只是數字加減上的問題,若真要以你寫下的價格出貨,今年申字號可就做白工了。」平芯紅不讓他好過地點明事實。

她這是為了他好,資深的管事可以容忍他所犯下的錯誤,那是因為他們了解他的本性就是如此散漫。

但是年輕新進的管事較沖動,可能在言語上會有唐突之處,她不希望因此造成彼此的心結,將來在合作上心存芥蒂而無法信任對方。

「是、是。我知錯了,娘子。你就替相公我擔待些,小生銘感五內。」申叔華站起身來向她深深一揖,輕佻地道。

即使兩人夫妻已久,但是這種打情罵俏對她來說是陌生的,教她不知該如何以對,只能啞口無言地低垂著螓首,對著帳冊紅了臉。

這等純情嬌羞的模樣在燭光的烘托之下,比之青樓女子更顯我見猶憐,令他的心一時怦怦然。一剎那間他明白何謂墜入愛河,他連掙扎都不想,只想就此沉醉其中。

她的品行操守已是無可非議,容貌是令重外貌到極點的人也無從挑剔,他不了解自己為了何因會對她雞蛋里挑骨頭,而不知道要疼惜她,難道只是為了她未纏足?

受過上艱苦的鍛煉,他明白女子纏足對她們會造成多大的傷害,當她們踩著婀娜多姿的步伐時,背後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些都是男人無法理解的,而他們只會以自己迂腐的封建思想,一味地用限制女人的方式,來束縛她們的思想、靈魂,來令她們自慚形穢,以為她們的地位該是在男人之下,而不是相反過來的情勢。

他真是憎惡自己也曾是那些人的一份子。

他伸出手握住她削尖的下顎,抬起她的臉與他相對;光是這麼輕微的接觸,卻讓她不住地輕顫著,不知是出自于緊張抑或是來自害怕。

「別怕我。」他沒有自大到以為她會輕易地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于是他溫柔地出聲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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