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啊——」她不住地尖嚷,卻阻止不了他的舉動,在他將手掌熨上她的掌心時,她崩潰地嘶聲哭喊,淚不住滂沱而下。
不該是這樣,她死不足惜,這藥不能用在她身上啊!
「不要緊的,不要緊……」項沛棠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將她攬靠在胸前柔聲地安撫。
事已無法轉圜,孫沁停下了掙扎,倚在他懷中哭得泣不成聲。她不知道原來眼淚這麼痛,痛得像要將心刨開。他把解藥給了她,那他怎麼辦?藥方都被毀了啊……
黎之旭和閻逍退到一旁,從孫沁的反應里多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雖為好友感到難過,但尊重項沛棠的決定,他們都沒有多加置喙。
「大人!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拿下……」幾名官兵四下尋找,好不容易發現他們的蹤跡,興沖沖地跑來報喜,看到狀況不對時,硬生生停下腳步。
「我們去處理善後,你隨後跟來。」黎之旭和閻逍體貼地讓他們獨處,拿起那個藥箱和剩余的藥方帶著官兵們離開。
「哭吧,把你的壓抑都哭出來……」項沛棠輕撫著她的發絲,在她耳畔不斷地低喃。
靶覺一股溫熱在掌心燒灼開來,孫沁知道解藥已進了她體內。她狠狠咬唇,懊悔和痛楚盈滿胸臆。
「為什麼……該救的是你,為什麼要用在我身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帶回來的……」她以為不會再握住她的手,此刻依然緊緊地握住她,卻是把唯一的解藥讓給了她……
「我費了那麼多心思才讓你把我帶回來,要是不帶我回來,那才真的是你的錯。」不想讓她自責太深,項沛棠開口。
「你做了什麼?」孫沁抬頭,盈淚的水眸驚訝地望著他。
「從故意讓你逃跑,一路緊跟著你,甚至引誘宮主在我身上種下天水寒,全是我做的。」只是宮主竟會叫她動手,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為他知道這對她會是多大的打擊。
「可是……為什麼?」孫沁低喊。「你這樣就一輩子擺月兌不了‘天水宮’了啊!」
「不這樣,我怎能得知解藥的存放之處?更不會知道天水寒的解法。」項沛棠微微一笑。
「但……」孫沁還要再問,一旁突然發出巨響。
原來熊燃的火勢已吞噬整個藥室,屋梁塌毀,壓住躺在台階上的宮主尸首,火舌卷上她的衣服,將她完全包圍。
看著這副景象,孫沁想哭,卻又覺得有種心安的釋然。即使師父如此狠狠傷她,即使師父對她並無情感,但,她不怨,她一點也不怨她。
她跪伏在地,磕了三個響頭。師父,您一路好走……
「走吧,我們離開這里。」項沛棠拉她起身。那一身罪孽能在這把火中燃盡,也算是種解月兌。
「嗯。」孫沁點頭,隨他離開。走了段路,又想起剛剛問到一半的話。「你做這些事,都沒想過會失敗嗎?」
「想過,如果失敗,我就有一輩子的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入‘天水宮’,找出救你的方法。」他停下腳步,低頭望著她,深湛的眼里只有理所當然。
他的義無反顧讓她心悸不已,想到他的犧牲,淚再次潰堤而下。她不敢相信,他為了救她,竟把生命都賭上了。
「沒有藥了,怎麼辦……」為了她,這一點都不值得……
「還有緩毒的藥,不是嗎?」項沛棠低笑。「你急忘了嗎?」
「但、毒還是沒有解開啊……」他竟還笑得出來!孫沁又氣又心疼。
「說到這一點,你就要負責嘍!」項沛棠挑眉,笑得像抓到大魚的貓。「在我身上的天水寒沒解開之前,你都要待在我的身邊,不然要是解藥做出來,沒你的血,那也是沒有用啊。」
「……你還是希望我一直待在你身邊?」孫沁怔住,喃喃低問。「你不怕我嗎?」她對他做了這麼冷絕的事,他還要她?
「我只怕你離開我。」項沛棠將她攬靠在懷中。「把整輩子的時間都給我,我會讓你知道你之前錯過了什麼。」
孫沁感動得無法言語,只能拚命點頭,一直點頭。
他終于得到她了——項沛棠收緊環抱,滿足地喟嘆,眼中掠過一抹促狹,他低頭在她耳畔用溫醇誘人的語調低道︰「我還要告訴你為什麼我會吻你,還有……」
他的話隨著他溫熱的吐息撩動她的心弦,孫沁不由自主地輕顫,感覺昨天在湖里被他吻著的熱潮又開始焚燒著她。
「還有什麼?」她抬頭看他,渾然不知她困惑的無辜表情有多誘人。項沛棠低低一笑。他會讓她知道,這段時間他忍得有多痛苦,累積無法宣泄的,都要由她來承受。
「等回到御史府,我再慢慢地告訴你。」
他等不及要開始他們名副其實的夫妻生活了——
尾聲
夜黑如墨,月兒高懸天空,卻有陣急奔的腳步聲破壞了這份寧靜。
「娘子,救命啊,快來救我啊!」項沛棠提著衣擺邊跑邊嚷。
「別跑——」黑衣人在他身後直追,看身形是個彪形大漢。
不跑才怪!項沛棠跑得更快。哎喲,一直念著要學輕功,但事情太多,拖著拖著,到現在還是沒學到半點要訣。
「娘子,你在哪兒呀?」他快跑不動了。
「來了。」回應隨著長劍一起攻向敵人。
項沛棠回頭,看到拿著麻繩的孫沁將黑衣人攻得措手不及,他氣都還沒喘完呢,她就已將對方踢跪地上。
「綁起來。」孫沁把麻繩扔給他。
「是,遵命。」項沛棠趕緊上前將黑衣人的手腳綁在一起。
那綁成死結的慘狀,讓孫沁忍不住揚笑——那些官兵要拆開可難嘍。
項沛棠抽下黑衣人的面巾,赫然出現一張麻子臉。嘖、嘖、嘖,真丑,還是當年他娘子的面巾圍得好,一落下來,讓人的神魂都跟著飛了。
「走吧,回去睡了。」把面巾塞進黑衣人的口中,直接讓他躺在院子里,項沛棠攬著孫沁往寢房走去。
「這次是為了什麼?」早已習慣這種事,孫沁問得像在問明天早膳要吃什麼一樣輕松。
「應該和某某太守有關吧。」項沛棠不是很認真地答。「娘子啊,下次能不能來快一點?我跑得很累耶!」
「因為找繩子花了一些時間。」察覺他是在刻意轉移話題,孫沁眼一睨,繼續追問。「那個人真的是為了太守的事來的?」
「是啊。」他用力點頭,非常地誠懇。
不過親愛的娘子一點也不吃他那一套。「我去問他。」孫沁停步往回走。
「好啦好啦,我說。」項沛棠趕緊拉住她。「他為了賞金來的啦!」明明他都窮到這麼明顯了,這個笨賊還是找上門來。
「哪一筆?」孫沁回頭看他,俏目流轉黠光。
「吳太尉那一筆。」無法再瞞,他只好招認。他的私房錢啊……
「你居然沒跟我說?」孫沁板起臉。她就猜他有事瞞她,總算問到了。
「因為姊妹們做什麼倒什麼,又上門要錢,我不得不留一點給她們嘛!」千萬別以為他留那些錢是要去花天酒地呀!
孫沁仍板著臉,眸中卻滿足笑意。
滅了「天水宮」後反而苦了他,他擅作主張放人,對皇上謊稱因失職讓犯人逃月兌,功過相抵,這件事沒賞也沒罰,但從今爾後,「天水宮」確實從江湖上消失了。
他將拿到的藥方全部都交給御醫,御醫從藥方上的基本藥性判斷出何者為天水寒、何者為緩毒的配方,將天水寒的藥方毀去,不再讓人受到它的荼毒,然後制出緩毒的解毒,以供姊妹們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