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御史,看來你也滿疼我們沁兒的嘛!」這更好,一刀劃下同時將兩顆心傷透,他們就會明白世上沒有感情這東西的存在。「沁兒!你接不接?!」她語氣陡然一轉,厲聲大喝。
孫沁劇烈地震了下,下意識接過,望著手中的匕首,再看向他,手,無法遏止地顫起抖來。
「松綁。」
一聲令下,兩旁的人立刻解開項沛棠手中的繩索,把他的手緊緊地按壓在桌面上,掌心朝上。
「沁兒,你再不下手,師父就當你真的背叛‘天水宮’。」白色藥瓶擺到孫沁的面前。
孫沁顫著手拿起,來到項沛棠面前。他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他沒事,她可以盡避下手。
她緊咬牙根,咬得下顎發酸也不自覺,匕首先在自己掌心劃下一刀,她卻感覺不到痛,因為胸口的疼痛凌越了一切感覺,痛得她無法呼吸。
為什麼他還笑得出來?她就要毀了他啊!孫沁痛苦地閉起眼。
她從來都不覺得「天水宮」做錯了什麼,但這一刻,她終于清楚感受到她們的所作所為全是別人口中天理難容的惡行。染髒了手的人是她,如今,這樣的惡果卻報應到他身上。
「沁兒——」警告的低語再次傳來。
孫沁握緊匕首,睜開眼,美眸里一片空洞。她無法看他,只能緊盯著他的掌,咬牙在上頭劃下傷口。
她的神智像被抽離了,看著自己拿著瓶子,在他的傷口傾下藥粉,然後將自己的掌心貼了上去,讓兩人的血液融化了粉末,在彼此體內交流。
項沛棠原本平攤的手掌屈起,和她十指相扣。
他溫暖的掌指包覆住她冰冷的手,孫沁的心頭狠狠一震,這一瞬間,她明白了什麼叫難過。
她想起小黑狗死掉的那個晚上,緊緊握住她、伴她入眠的手,那麼溫柔、那麼堅定。如今,他依然握住她,她卻對他做下殘忍的舉止。
這手,她再也握不到了吧?在她種下天水寒後,她將永遠都無法再次感受……
第九章
在項沛棠身上種完天水寒後,孫沁就被下令關起。
她並沒有掙扎,讓師姊妹毫不費力地將她押到牢房。
她已料到師父會這樣對她,她下手太遲疑了,難怪師父會收回對她的信任,沒用其他的方式懲罰她,已算是仁慈。
牢房沒派人看守,只用大鎖鎖上。因為在「天水宮」里,沒有人會為了他人而害自己遭受危險,根本不需要擔心會有人來救她。就連當初她犧牲自己讓同伴逃離,也只是為了顧全大局,完全無關情義。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師父是如此貪婪。師父不僅要財,還要勢,為此她連無辜的外人都不放過。
孫沁坐在牆角,自嘲一笑。死在她們手上的人,哪個不無辜?她若早點懂,就不會把他帶回這里,就不會害他也被種下天水寒……
望著掌心血漬凝結的傷口,想起握住她的大掌,她仰首閉眼,覺得心又痛得像是要將她的五髒六腑絞碎。
「孫沁。」溫醇的輕喚從外傳來。
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作夢。但當她睜開眼,看到那雙熟悉的笑眸在鐵欄外看著她,她驚訝地睜大了眼。
「你……」她急忙起身,奔至欄邊,滿腔的激動讓她無法言語。
他為什麼會在這里?為什麼還願意來見她?她在他體內種下了天水寒呀……強烈的情緒撞得她胸口好痛,她卻說不出話。
「我現在跟你一樣了。」項沛棠揚笑,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頰。「沒事的,你不也一直活得好好的?」
孫沁咬唇,只能搖頭。怎麼會一樣?若是她能早點覺悟,他可以不用中這種劇毒,如今卻反害他終生被制,都是她害的……
「別用這種表情,我舍不得。」他伸指輕觸她的唇瓣,不讓她咬著。「難過就哭,生氣就大吼出來,別一直悶在心里。」
「我不想哭。」孫沁直覺地否認。她從來沒哭過,她只是難過,只是有點心酸,但她沒到要流眼淚的地步。
「你只是還不懂怎麼哭。」項沛棠深情地看著她,氣惱中間隔著鐵欄,讓他沒辦法抱著她。「等我們離開,我再教你要怎麼哭和笑。」
就算離開了天水宮又如何?她和他終究得回來,終生受限在師父的控制下……一思及此,心口又是一陣讓她無法呼吸的痛,孫沁揪緊衣襟,依然無法抑下一絲一毫。
項沛棠知道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她都只會白責,他只好勾起她的下頷,輕輕地吻住她。
這是在轉移她的心思,他還有事情要做,要是為了貪吻而壞了大事,他絕對會砍了自己……他必須不斷地自我告誡,才能做到淺嘗即止。
孫沁眼中的傷痛被拂去了,卻染上茫然。「……為什麼?」
為什麼吻她?尤其是在她對他做出這些事之後?昨天,他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今天呢?
「出去以後我再跟你說。」項沛棠回以神秘的一笑,他真愛看她這無辜的傻傻表情。「我不能再待下去了,雖然宮主讓我自由走動,但不代表我可以完全不見蹤影。」
「她沒防你嗎……」話才一出口,孫沁就覺得自己問得可笑。都已經種下天水寒了,師父怕什麼?
「在她發現我根本不會武功時,連手都不用綁。」項沛棠雙手一攤。
本來她還要命人盯著他,後來看出他連牆都翻不過,料定他月兌不出宮中的巡邏,就連監視都懶得派。
「這就是不會武功的好處,容易讓人失去戒心。」他莞爾地笑道,手順著她的頰際拂過,深深地凝視她。「等我,今晚別睡,我會來接你。」
今晚?什麼意思?孫沁正要追問,他卻已揚起莫測高深的笑,轉身離去。
他又有什麼計謀了嗎?孫沁燃起一絲希望,卻又因擔慮他而忐忑不已。但……這不是像抓住她那麼簡單,現在他自己才是身陷險境的人啊!
項沛棠其實可以不用叮嚀她別睡的,因為,她根本安撫不下惶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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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深沉,孫沁明白他的意思了。
轟隆一聲巨響,震撼了整個「天水宮」。
霎時間,山搖地動。又一聲巨響,屋房一角崩塌,起了火光。
「敵人來襲,救火!」衣衫不整的女子四處竄逃,驚嚷聲此起彼落。
大批官兵從炸開的山洞攻入,方才先山前鋒小隊悄無聲息地將山谷外巡邏的人撂倒,而後潛進谷內將守衛洞口的人拿下,再放置炸藥分別炸開洞口,讓在外等候的軍隊得以涌進,以及炸毀外圍屋舍震懾敵人。
領隊的黎之旭和閻逍身先士卒,施展輕功首先殺進重圍。
「以制伏敵人為主,別殺人!」領頭的黎之旭揮舞長劍沿路攻進,一邊指揮戰局。
「項沛棠你在哪里?快出來!」閻逍一路嘶聲大喝,見了人就一掌打暈,丟給身後的官兵處理,如入無人之境。
被隱密地理位置保護得太過安穩的「天水宮」門人,乍臨此變故,全成了盤散沙,任再深的心機、再強的媚誘也無用武之地。有人慌得連武器都沒拿,當場被擒,有人奮勇抵抗,但敵眾我寡,加上心神大亂,抵擋不了多久即被俘虜。
「這里,快點!」項沛棠看到他們來到他的左近,立刻從藏匿的樹上爬了下來。
發現他的蹤影,閭逍趕緊上前將樹下的敵人攻離,保護他的安全;黎之旭則是縱身一躍,接應他安然落地。
還沒來得及開口,項沛棠已狂奔起來。「派人去地牢救孫沁,你們兩人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