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知道得這麼清楚?笑話,他這里會出內奸,他當然也會在對方那里安插眼線啊!得知兵部侍郎將「天水宮」牽扯進來,他反倒將計就計,放出近日準備將證物呈報聖上的消息,這一招果然激得兵部侍郎立刻有所行動。
「我只負責找東西,至于是誰吩咐的,我不清楚。」面對他的質問,孫沁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早料到她不可能承認,項沛棠一點兒也不以為意。反正那些文件還好端端的在他那兒,罪證確鑿,任兵部侍郎再怎麼辯解也賴不掉。現在,他唯一在乎的是「天水宮」這個案外案。
只要提到「天水宮」無人不曉,她們特立獨行,在江湖上自成一派,成員全是妙齡女子,個個貌美如仙、身懷絕技,只要付得起價碼,就能指使她們做任何事,行事干脆俐落、守口如瓶,就算失手被俘,也絕對不會把雇主拖下水。
不論正邪兩方,都曾找上「天水宮」,甚至連遠離江湖的官場都知道她們的存在,不少達官貴人為了私欲而聘雇她們盜物、殺人,擾得朝野動蕩不安,已被官府列為主要追緝的目標。
但,「天水宮」一向狡猾,即使失手被擒,在還沒問出所以然前她們就已使計逃離,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方式就是以美色相誘。這一點眾所皆知,也都有所防備,偏偏不論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或是傲骨冷硬的鐵血官差,沒有人逃得過,別說探查出什麼秘密,有時甚至連自己的命都賠上了。
也因此,許多案件明明知道是何人指使,卻依然缺少可以將指使者定罪的證據,只能任他們逍遙法外。
「那好,來聊聊你清楚的事吧!」他無謂地一聳肩。「‘天水宮’位在哪兒?宮里總共有多少人?這一年來賺了多少銀兩,做了些什麼勾當?」
他想挑戰「天水宮」已經很久了,正好兵部侍郎的案子當了引線,經過設陷,原以為可以趁此機會捉下她們一干人,進而問出「天水宮」的機密,一舉殲滅。沒想到撒下天羅地網還是被她找到了漏洞,只捉到她這尾魚,而她,還難纏得緊。
孫沁又眨眨眼,笑得好柔好美。「我怎麼可能會說呢?」
「我想也是。」面對她的拒絕,項沛棠跟著輕笑,一點怒氣也沒有。「你們宮主還真高明,都選些美女,用這張臉加上輕柔軟語的聲調,教人氣怎麼生得上來?」
偏偏面對她的美色,他就一點也不受影響。孫沁保持沉默,沒被他輕佻的言行給瞞過。
從她喝下那碗藥後,他沒像剛進房時那麼言簡意賅,還會主動引她說話,那戲謔言笑的神態和她印象中的項沛棠完全相符,但她已看得清楚,他和她是同一類人,外在的無害只是一種假象,至于他隱藏了多少,就有待她深深挖掘。
「我想,時間應該夠了。」項沛棠突然笑道,解下外袍覆在她的身上,然後攬住她的腰際,將她扶起。「咱們該回房休息了。」
對他的行為舉止充滿疑惑,孫沁的防備全然升起。
為何要帶她回房?他不是沒被她的美色迷倒嗎?她只不過是露了肩,把她的衣襟拉上就好,為何要特地月兌下外衣為她覆上?而且,他所說的時間是什麼意思?
「這兒不好嗎?」沒將滿腔的疑問顯露出來,她嫵媚輕笑,軟馥的身子倚著他,不動聲色地試探著。
「當然不好,沒枕沒褥、沒桌沒椅的,我可不愛住這兒。」項沛棠將她打橫抱起,還調整覆在她身上的外袍把她裹實,連她的一點衣角也沒露出來。「欸,你剛剛臉紅那招怎麼弄的?再弄一次給我瞧瞧吧!」
這……算是在調戲她嗎?向來沉著的孫沁難得怔愕。他到底在想什麼?
「算了,別麻煩了,好重,我快抱不動了。」不等她回答,項沛棠主動放棄,快步走向門口,用肩將房門頂開。
原本還有些細語對話的院落瞬間變得安靜無聲,在看到他們兩人的模樣時,留下守衛的幾個士兵們個個都瞪大了眼。連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御史大人抱著俘虜,笑得一臉心滿意足,而他的身上只穿單衣,月兌下的外衣則披在俘虜的身上,再加上剛剛兩人在房里獨處,那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
「辛苦了。」項沛棠開心地揚笑,一一頷首招呼。「孫姑娘已經被我收服,大家可以放輕松,不用那麼緊張。」
收服?用什麼方式收服啊——每個人不約而同都想到同一件事,不禁心猿意馬,窺探的眼全往孫沁瞄去,很想看看隱于外袍底下的會是什麼樣的春光。
一接觸到眾人了然又曖昧的眼神,孫沁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什麼都看不到,卻也因此誘發了無限的綺想,還用另有涵意的話,引導眾人偏邪了念頭。
然後,項沛棠又揚聲開口了——
「從今晚起她就住我房里,由我顧著。府里的守衛都可以撤了,只要照之前那樣在外頭警戒就成,屋里別派人巡邏,我不想被打擾。」
語音方落,即听到驚訝的抽氣聲此起彼落,項沛棠卻恍若未覺,不給屬下發問的時間,直接邁步往寢房的方向走去。
那迅捷的模樣,看在眾人眼中全成了迫不及待。
第三章
一路上,項沛棠輕哼小調,感覺心情很好。
孫沁覷了他一眼,淡淡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臉上,如此溫文俊雅,卻又隱隱透著難以析透的邪魅。
他不是把她關進大牢套上層層的枷鎖,也不是派人輪番逼問、屈打成招,而是帶進他的房里。她不懂,從一開始,他對她並無任何非分之想,這麼做除了徒增危險、把他的名聲毀壞之外,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仿佛意識到她在看他,項沛棠低頭,對她慵懶一笑。「你會怕嗎?」
那問法若被不知情的人听見,真會誤以為他抱她進房是要做些什麼了。
「不怕……」迷惑敵人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孫沁低頭,嬌羞低喃。
真的不簡單,她隨時隨地都維持著好演技耶!「哈哈哈哈——」項沛棠忍俊不禁地仰頭狂笑。
懶得去猜他為何大笑,孫沁倚靠他的胸膛,看似柔美溫馴,其實心里正忙著運轉狡猾的心思。
以為綁住她的手,就等于廢去她一身武功嗎?她根本沒把這個束縛放在眼里,沒在獨處時將他打倒,全是因為鎮守的官兵尚在,貿然行動只會讓他們更提高警覺,在無法確定能絕對成功地逃月兌前,她不會輕舉妄動。
沒想到,他卻提早撤了這些守衛,這等于是把大門敞開歡迎她離去。
自信將成為他的敗筆,不管他的動機為何,撤除兵力會是他最愚蠢的決定!孫沁凝聚內力,準備一進寢房就突起攻擊,卻發現修煉多年的真氣蕩然無存。
她心頭一凜,強自鎮定,試著再次運集內力,卻驚駭地發現狀況依然。怎麼會……憶起那碗藥,她抿緊了唇,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難怪他說時間到了,難怪自她喝下藥他就一直和她東拉西扯。更難怪思慮周密的他敢撤除鎮守——他剛剛問她那些問題,為的不是審問,而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拖延時間等藥效發揮,才會連她拒絕回答也毫不在意!
「我想你應該注意到了。」用腳踢開門,項沛棠進房,再把門踢上,笑嘻嘻的臉上一點歉意也沒有,還教訓她︰「以後人家給的東西別直接喝下,至少問一下好有個準備。」
任他把她放在榻上,抽走覆住她的外袍,孫沁淡笑,麗顏不見絲毫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