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深吸口氣,元綺朝她揚起笑。原本疲憊不已的身心,像被注入了活力泉源,充滿了干勁自信。「可以再跟我多說一些你相公提到關于黎之旭的事嗎?」
「好啊!」見她臉上綻出笑靨,朱履月當然很樂意。「我相公說,黎當家都會……」
元綺一邊听著,一邊拿起鐵鍋置于爐灶上燒熱,準備開始翻炒。那些話,流入心里,都化為他溫柔的神情烙在腦海,她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原本沉重的鐵鍋拿在手上也不覺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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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黎家大門敞開,等著參與盛宴的賓客。
由于這場盛宴太過轟動,主人、廚子、主客間的巧妙關系為人所津津樂道,周遭少不了有百姓聚集圍觀。
但早有先見之明的項御史已先派了六名官兵在門口守著,以防有人想乘亂溜進,于是大家好奇歸好奇,還是只能乖乖地在外頭引頸企盼,甚至一個疊一個,看能不能多少看到一些景象好去跟人炫耀。
馬車得以進出的偏門也有兩名官兵守著,但大家都覺得沒有賓客會委屈自己走偏門,這里少了群眾佇足,比起大門的情景顯得有些冷清。
一輛馬車接近,立刻被官兵攔了下來。「來者何人?」
車夫頭低低的,遞上請帖。
「快請進。」看是賓客之一的韓玉珍,官兵急忙讓開,讓馬車進入。
馬車駛入停下,車夫躍下車頭去開車門,步履顯得有些蹣跚顫抖。
「夫人,請。」他伸出手臂。
韓玉珍看了他一眼,按住他的腕際當成支撐,下了馬車,在收回手時,不著痕跡地從他手中取餅一項物事,隨即攢入袖中。夜色中,動作太快,完全沒有人發現。
「表小姐,這邊請。」一看到她,婢女立刻上前迎接。
「我這車夫是新來的,你們告訴他要到哪里歇著。」韓玉珍看似不經意地說,其實是提懸了心,只因為那名車夫是由何冠廷扮的。
雖然何冠廷之前曾住餅黎府,但已事隔多年,他又因酗酒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樣,加上這些年黎之旭和元綺的互動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已沒多少人記得他的模樣,所以韓玉珍才會大著膽子要他扮成自己的車夫。
「是,表小姐。」另一個僕人立刻接下吩咐。「這位大哥請跟我來。」
何冠廷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跟著那名僕人退下。
見他沒被人認出,韓玉珍暗暗松了口氣。雖然接下來的計劃已經用不到何冠廷,但怕臨時出了什麼亂子,也是防他變卦扯她後腿,所以要他一起跟進來,以備不時之需。
對黎府已太過熟悉,韓玉珍自行往里走去。「少爺回來了嗎?」
「已經回來了,正在廳上和閻爺夫婦聊著,只剩項御史未到。」看到她走向和宴客廳相反的方向,婢女傻住。「表、表小姐,宴會是在宴客廳……」
「你當我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嗎?」韓玉珍不悅地回頭瞪她。「人都沒到齊,我那麼早過去做啥?難道你要我在那里枯等嗎?」
「是……」婢女被罵得無辜,只好低頭應是。
「我在我房里,等項御史到了再來叫我。」不等婢女回答,韓玉珍轉身離開。
她受盡黎老夫人疼愛,雖然已出嫁數年,她之前住的廂房還是保留原貌,供她隨時回來可以休憩。
一關上房門,韓玉珍立刻從袖中掏出剛剛從何冠廷手中接過的物事——一個紙包。
她打開紙包,里面包著的是白色的粉末,她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個不及掌心一半小布袋,將粉末全倒了進去,束緊袋口後掛在腕間,袖子一遮,什麼也看不見。
布袋是用特殊縫法制成的,留有線頭,只要扯住線頭一拉,布袋就會從中裂開,到時候……韓玉珍想到即將收網的結局,臉上的笑更加燦爛。
第九章
整場筵席,讓人嘆為觀止。
三個男人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物,稀有珍奇的事物也見了不少,但道道由僕婢端上桌的菜色,還是讓他們不禁眼楮一亮。
每一道菜式都和當年的筵席相同,卻又有著些微的變化,將味道的層次往上提到更高的境界,雖然其中少不了一般廚子會做的名菜,但在元綺的妙手廚藝之下,所呈現出來的精美和鮮味不是一般功夫可比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席間多了個閑雜人等。
「來,項御史,烏參補身,我為您舀一些。」韓玉珍揚著嬌笑,熱絡招呼賓客,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多謝。」項沛棠笑著接下,心頭不住嘀咕。要不是因為缺了她這場戲就唱不出來,他哪里會準閻逍答應讓她與宴的要求?
因為有她在,他們三個不方便深談,只能言不及義地說些風花雪月,閻逍更是擺明了只顧他娘子,連敷衍應一下都懶,害她的矛頭除了黎之旭就是指向他,連綿不絕的「關照」實在讓人承受不起。
「玉珍,他們自己會動手,你不用忙。」看出好友的為難,黎之旭淡淡開口。
早在一開始他就應該制止表妹的行為,但他沒有,因為要維持若無其事的神態已費盡他所有的心力。
他會不由自主一直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想到她在他懷中綻露的嬌媚表情,但一憶起便會連帶勾起更多更深沉的情緒。那時候,她也是用這種表情對著何冠廷嗎?昨晚她接受了他,表示她對他也是有感情的,卻又為何要背棄他?
滿腔的疑問和雜亂心緒已纏得他幾乎崩潰,再吃到她親手煮出來的菜肴,不啻是火上加油。要不是自制力過人,他連坐在這里都辦不到。
「是,表哥。」韓玉珍這才坐下,吃著自己碗里的食物。
那賤女人煮的東西一點也不好吃,要不是怕引人疑竇,她死都不肯踫!韓玉珍心里這麼憤恨地想著,手卻像著了魔似地,吃過一道又一道。
閻逍和項沛棠互看一眼。雖然黎之旭現在的模樣,看在別人眼中絲毫不會覺得有任何異狀,但他們都一望便知——黎之旭心情差透了!想也知道,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要不是韓玉珍,他們一定要好好套話,看黎之旭怎麼回答。
「履月,有什麼挾不到的,跟我說。」高大壯碩的閻逍對愛妻說起話來,出乎意料的溫柔。
「嗯。」不習慣出現在這麼多人面前,害羞的朱履月臉紅紅的,小小聲地開口︰「幫我挾松鼠黃魚好不好?」她對這道菜的味道充滿好奇,但魚一上桌就離她好遠,她又不敢站起來挾。
「好。」閻逍長手一伸,把她看了好久的菜挾到她碗里。「快吃吧。」
看著他們夫妻情深的情景,黎之旭發自內心揚起笑容,欣喜好友能平安歸來,享受他的美好人生。
「閻逍,敬你。」他舉起酒杯。
要敬酒也不會約一下?項沛棠趕緊放下筷子。「我也敬你。」
「多謝。」閻逍拿起酒杯,三人相視一笑,深厚友情盡在不言中。
「你們都有美好歸宿了,就差我。」喝掉酒後,項沛棠嘆道。
「你把我忘了?」黎之旭自嘲笑道,想到自己的形單影只,刻意拘禁的念頭又不受控制地浮現,想到了她。
想到她昨晚緊緊環住他的舉止,他的心猛地揪緊。
或許,他可以把過去忘掉,如果她真對他依然留有感情的話。只要她願意永遠留在他身邊,他不介意別的男人踫過她,只是,她是否能承諾不會再一次這樣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