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問什麼人呢?」掌櫃一臉的笑。
「請問您可曾听過‘武當山’的大弟子——荊英?」提起荊英,雲芙不自覺地蹩起眉。
「喔。」掌櫃點了點頭。「這里來來往往的,是有些‘武當山’的道爺。你說的那名字,小的有听過。那個人好像是放走一位姑娘,還是什麼的,惹得那些當家做主的道爺們十分生氣,‘武當山’上上下下,好像都在找那人似的。」
雲芙俏臉暗沉。掌櫃說的話,她全然都知道。
自從荊英放走史絳霄後,「武當山」便掀波瀾。初時,「武當山」上下還以為荊英要不了多久,便會回轉「武當山」,哪里知道,他們所听到的消息竟是他和史繹雷一道。「玉虛真人」一怒,告上「荊府」,甚至還揚言,荊英若不知回返,將逐他出師門。
雲芙眼見荊府二老大急,便自告奮勇,願為荊家上「武當山」求情。
她拉回神思,再問︰「那些道爺,可有提過他回來與否的事嗎?」
掌櫃搖頭。「這點我就不清楚了。」
「嗯。」雲芙抿了唇,挽了一抹笑。「謝謝。」轉身要走。
「姑娘。」掌櫃一步跨出追喊她。
「有什麼事嗎?」雲芙回眸一笑。
掌櫃看著雲芙,說道︰「姑娘,您別怪我多嘴,我見您容色不對,看來已是疲累,要不要休憩片刻,再行趕路呢?」
雲芙忖度一會兒,淺淺一笑。「那就麻煩您為我備間房吧。」
「好。」掌櫃領著她。「請姑娘跟我上來吧。」
他為她安排的房間,正巧在史絳霄隔壁。招呼好雲芙後,他關門步出,恰逢小二也自史絳霄房內出來。
「怎麼這麼晚才出來?」掌櫃在後頭叫喚小二。
小二回頭,拿著空酒壺在手上搖。「我陪那位姑娘喝了壺酒,她讓我再打一壺給她。對了,掌櫃的,她說要是您有听到什麼關于武當的消息,不管大小,都要告訴她。她還特別吩咐,讓您留神其中是不是有人提到個荊英的人?」
「荊英?!」掌櫃的眉頭一揚。「咦!敝了,怎麼所有人都在問他?」他看了看兩間比鄰的房,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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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殿內」,眾人齊聚,氣氛森嚴沉重。
「玉虛真人」一拍桌子,猛然站起,大喝一聲。「孽徒,你可知罪?」他聲如響雷,神色疾厲,讓人望而生畏。
彬在殿中的荊英,神情是未曾見過的憔悴疲乏。
他低下頭,淡淡地說︰「弟子知罪。」
眉目之間,不像是誠心認罪,卻也不是桀驁不馴。若認真要說,他竟好似是讓人抽了魂一樣。
幾個自小看著荊英長大的老道人,見他的模樣,心中都生疑怪,彼此面面相覷,卻不知他何以會變得如此。
「玉虛真人」掀眉,—一數落他的罪狀。「你私放人犯,不告而走,有違門規,此罪之一也。史絳霄為‘江湖酒怪’之一,聲名狼藉,與我正道素不相合,你竟與她同出同進,招搖餅市,此種行徑,有敗門風,此罪之二也。今日罰你,你可心服?」
荊英不作任何抗辯,只言︰「願領責罰。」
「好。」「玉虛真人」下令。「‘武當七子’余下六人听令,給我重重的打。」
「是。」眾人領命,押下荊英。兩人扣他雙手,兩人按他雙腳,另兩人手持棍棒,朝他身上打去。
由于荊英乃是七子之首,余下六人都是他同們師弟,因此他們下手時,自然而然就軟了幾分。
「玉虛真人」沉聲。「我說的是重重的打,你們听不明白嗎?」
「是。」執刑的兩人,只得狠狠重打。
啪啪啪的聲音,響得眾人心驚,荊英雖是練武的人,卻也被打得皮開肉綻了。
他趴在地上,咬緊了牙,眉頭抽了幾下,卻連一聲疼也沒逸出。
倒是打他的人,已經打到手軟,兩人互看了一眼,丟了棍棒,跪了下來。「求玉虛師父饒了大師兄吧。」
其他四人也都跪下,為荊英求情。「求玉虛師父饒命。」
「大膽!」「玉虛真人」面色一沉。「你們這是造反了嗎?」
「師弟。」在旁沉默許久的掌門人——「玄陽真人」,這時也出聲了。「英兒雖是與史絳霄一道,但這一路上也沒生出什麼是非,敗壞我武當名聲,你就從寬處置吧。」
「玉虛真人」看著掌門,冷然說道︰「他荊英身為武當首席弟子,一舉一動,理應為他人表率。今日師弟若是縱容,只怕明日無以服眾。」
「玉虛真人」這話,當場傍了掌門難看,掌門不發一語,只是與他對望。
「玉虛真人」收了視線,抱拳為禮。「教不嚴,師之情,師弟願與荊英一並承受重罰。」
「師弟,言重了。」掌門牽了一抹笑。「你職司戒律,下手輕重,自是由你拿捏,我不過問就是了。」
「謝掌門授權。」「玉虛真人」揚了笑,以腳踢起棍棒,一手抓起,亂棍打下。
他下手極狠,所有的人俱是面色發白,別過頭去。
荊英一口氣喘不過,昏厥過去。
「玉虛真人」扔了棍棒,招人朝著荊英潑了一盆水,荊英身上一抖,自冷顫中醒了起來。
「玉虛真人」問道︰「往後你還敢再犯嗎?」
荊英抬眸看著他,目中有幾分痴傻,無意識地搖頭。
不會,不會後悔的。要是讓他再為史絳霄而招了一場痛打,他也不會後悔的。
「玉虛真人」看他神色不對,暗察有異,揮手說道︰「把他拖下去吧。」
「大師兄。」其他人趕緊攙住荊英。
荊英卻是只跪不起,喚了一聲。「玉虛師父。」
「玉虛真人」皺眉。「你還有什麼事嗎?」
荊英抱拳。「弟子自知罪孽深重……雖是重罰……仍不能贖……願自請關閉于後山之中……以滌一身罪孽。」他身體虛弱,心神渙散,可是這句話,卻說得有條不紊,仿佛這句話在他心中已經盤算了許久。
掌門看得出他必是鐵了心,才會這麼說。也不阻止他,只是蹲在他的面前,溫聲說道︰「荊英,你自己是打算關多久呢?」
荊英抽回渺遠的神思,吐道︰「罪有多重,便關多久。」
「荒唐、荒唐!這是什麼話啊。」「玉虛真人」怒眉咆哮。「荊英既是你自求的,你就給我認了。來人啊,把他給我拖到後山去。」
「謝師父成全。」听「玉虛真人」這樣吩咐,荊英竟是一笑。
眾人看他此時竟是笑了,只覺得脊柱不斷冒冷。
荊英怎麼了?這是所有人放在心頭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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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昏暗,荊英關在石洞之中,周身發冷,他背部皮肉已爛,只能用前胸貼抵著石壁,假寐片刻。
「荊英。」有人進到里面,喚了他一聲。
荊英抬頭一看,有些吃驚地叫道︰「玉虛師父。」
「玉虛真人」拿了一張被子環住他。「師父今天的下手確實是重了,你莫要怪師父。」他語中多見真誠,確實無虛。
「徒兒不敢。」荊英心中一陣感動,又憶起以往他對自己諸多教誨,眼中竟泛出水光。
「英兒。」「玉虛真人」看著他,長嘆一聲。「你資質好,悟性高,品行佳,師父一向都很看重你的,你千萬不要因貪圖美色,而誤了修行。古人早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色字頭上一把刀’,你一定要戒之在色啊。當年你師祖也是這樣告誡我的,為了他一句話,我這一輩子不踫女人,一輩子啊!」這些話,他自肺腑說出,洞中嗡嗡地回響著那三個沉重的字——一輩子。
荊英听他這麼一說,低下頭來,喃喃地說道︰「徒兒有負師父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