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一觸,俱是大驚。
原來那為首之人,正是與史絳霄因相撞而結職的男子荊英,又號「無塵劍客」,乃「武當派」首席俗家弟子。
「史姑娘!」
「是你?!」史絳霄這才想起男子確實姓荊,只是她沒有料到他就是荊英。
余下六人,見他們兩人相識,也是面面相覷。他們長年在道觀修行,未曾見過像史絳霄這樣的艷姝,乍看到她,只覺驚為天人,全然沒想到,她與荊英竟是相識。有人看著荊英,心頭已經暗怪他沒把這樣艷遇告訴他們。
荊英斂收起心神,溫展笑顏。「不知史姑娘駕臨敞觀,有何指教?」
史絳霄凝看著他,再度與他對視。「兄弟,你可是荊英?‘武當’第一弟子,也是‘七星陣’之首。」
「史姑娘謬贊了。」荊英噙笑以對。
看到他純良的笑容,史絳霄玉顏一合,她實在無法與他為敵。史絳霄索性卷起長鞭。「兄弟,去叫你們那‘玉虛真人’出來吧。」
「史姑娘為了什麼事情要見玉虛師父呢?」荊英揮手,示意其他師兄弟撤開陣勢,大有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
史絳霄理直氣壯地說︰「上次我七哥‘顛倒和尚’在這兒弄倒了一棵小松樹,竟遭了他一頓惡打。我看不過眼,要來跟他討回公道。」
「有這樣的事?」荊英沉吟。
「七星陣」中,有人說道︰「荊師兄,那是你下山省親時發生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荊英了然地點頭,又是一笑。「史姑娘,我看是一場誤會。」
「什麼叫一場誤會?」史絳霄睇了他一眼。「莫非是樹沒倒,還是我七哥沒被揍。」哼了一聲之後,她端正容色。「樹被推倒了,我們當然是要賠。不管多少銀子,我都可以替我七哥出,可是你們這樣惡打他,那就是欺人太甚了。」
盡避史絳霄態度不佳,荊英仍不改變笑容。「玉虛師父職司戒律,從不講情面,他待人律己都是十分嚴厲,我想他真的只有執法之心,並無凌辱之意。」
「打人打臉了,這還不是凌辱?難道我七哥挨了揍,只能啞巴吃黃連——暗吞了嗎?」史絳霄不以為然,俏抬螓首。「這樣吧,你說那‘玉虛老道’只是為了執法才如此,那好,我今天就按你們的規矩行事,我一棵棵地砍了你們的樹,再一棵棵地賠你們樹,看你們咽不咽得下這口悶氣。」
話甫說完,史絳霄鞭一揚、身一騰,縱掠到庭院所植的松柏旁邊,出手便是一鞭,狠狠抽去。
荊英飛身,長劍一攔,便卸下史絳霄的攻勢。「冤家宜解不宜結,還請史姑娘看在下薄面,回轉貴府吧。」
「我要肯息事寧人,又怎麼會來?況且,我與你的交情是一回事,我與七哥的交情又是另一回事。」史絳霄長鞭再揚,疾如閃電。
荊英不願意事無轉圜,只好出劍,絞纏住史絳霄的長鞭。
史絳霄那條長鞭,乃是以特制藥材浸煉過的,特為柔韌,水火難侵,刀劍難傷,只是荊英不願松手,她只能與他不斷拉扯。「好家伙,身手果然了得。」史絳霄咬緊下唇。
一道人影陡然騰出,沉聲喝道︰「哪里來的人,敢在我武當山撒野。」
荊英抽劍,逸身貼在她旁邊,小聲地說︰「你快走吧。」
史絳霄收鞭,傲然地與那人對視。「你就是那玉虛老道嗎?」
她看那人面容清瘦,目露精光,料想那人應該就是「玉虛真人」沒錯。
「玉虛真人」半眯著眼楮,上下審量著史絳霄。史絳霄明艷的風采可說是他生平僅見,不過她周身流動的桀驁,更讓他目光難轉。
史絳霄不愛他那逼人的目光,揚出鞭子。「牛鼻子,你到底是不是玉虛老道?」
荊英看情勢不對,先行對「玉虛真人」擎拳作揖。「玉虛師父,這位女施主是史絳霄姑娘,上次她結拜兄弟‘顛倒和尚’與我們略有摩擦,致生誤會,于今小徒正在排解中,不敢勞動玉虛師父出手。」
「玉虛真人」揮手讓他退下。「荊英,‘顛倒和尚’的事情我有印象,那不是誤會,我自己處理就是。」
「好。」史絳霄搶在荊英之前說話。「你倒是一個干脆的人,我也不與你嗦。上次我七哥來,推倒你一棵樹,那銀子我賠;不過,我七哥遭你派人一頓打,你怎麼賠我?」
「玉虛真人」觀了她一眼。「無理取鬧。原來你就是‘江湖九(酒)怪’中排行第九的史絳霄。哼,像你這樣憑仗家中有錢,不好好找個人家嫁了,到處惹是生非的姑娘家,最需要教訓了。」
「可惡的老道。」史絳霄最恨人家這樣說她,一听他這樣說,怒不可遏,飛身出手,便是一擊。
「玉虛真人」手上一柄拂塵,猛烈生風,那威力絲毫不遜史絳霄長鞭在手。
史絳霄氣他不過,卷起旁邊的盆景,朝他擊去。
「砰」地好幾聲,她連摔了數個盆景,弄得「玉虛真人」大為光火,一甩拂塵,欺身向她刮去,那強勁的力道,竟硬生生地劃開史絳霄的袖子。
史絳霄的袖子狼狽地半掛在手上,刮開之處,雖無傷痕,卻是疼痛異常。史絳霄這才領略到「玉虛真人」的本領。
荊英在旁見了著急,高聲喊道︰「玉虛師父,還請手下留情。」
「玉虛真人」看著她芙蓉面緊咬編貝齒的模樣,目光異常炯亮,嘴角微微上揚說道︰「只要她肯道歉,我這就放了她。」
史絳霄冷笑。「你武當仗勢欺人才要道歉吧。」
「冥頑不靈,看我怎麼收拾你。」「玉虛真人」再現絕技,一步步追打著史絳霄,而史絳霄緊咬著牙,連個疼字都不願喊出。
旁邊那些徒兒一個個地皺緊眉頭,史絳霄那受疼的樣子,誰見了都會不舍。只是他們雖覺得「玉虛真人」下手委實過狠了,也不敢出聲惹惱他。
「還不認錯。」「玉虛真人」顯然已經打紅了眼,下手又是重招。
他的出手疾過閃電,猛如霹靂,史絳霄心知躲閃不過,驚恐的意念才動,身體就讓人整個抱護住。
原來是荊英硬生生地為她吃下這一擊,他的背部猶被燒烙一道,面上還強自轉出一抹笑。「早說,要你走了。」他抱住了史絳霄,小小聲地在她耳朵說。
史絳霄眉頭一擰,她寧可那拂塵是狠狠抽在她身上,也好過打到荊英。
「玉虛真人」先是一愣,爾後大喝。「荊英,男女授受不親,你還不快放開她。」
「是。」荊英這才意識到史絳霄這樣貼近,趕緊放開史絳霄。
「孽徒。」「玉虛真人」憤怒地握緊拂塵指著荊英。
「玉虛師父,小徒知錯,自願受罰。」荊英當著眾人面前,向「玉虛真人」跪下,誠懇地望著他。「不過,史姑娘畢竟不是我武當門下之人,縱使她錯在挑釁、錯在魯莽,也已經讓師父教訓過了,還請師父放過她吧。」
他言語之間不但顧守史絳霄安危,還處處周全「玉虎真人」面子。
「玉虛真人」面上稍軟,不過當他一對上史絳霄忿懣不屑的眼光時,心里再惱,沉聲吩咐道︰「來人啊,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給我關進後山石洞中,三餐不準給她,直到她悔改為止。」
「玉虛師父……」荊英再度開口為史絳霄求情。
「你別想再為她說話了。」「玉虛真人」一口回絕了他的話。「你再求情,我就治你一條勾結妖女之罪。眼下你給我跪好,好好反省。」
其他人看「玉虛真人」火氣正大,面面相覷,深怕受無妄之災,只得噤口不語。荊英知道勸說無用,端凝眉眼,沉默地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