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群紛紛昂首擾動,不一會兒,竟就這麼煙消雲散。
楚嵐卿眨了眨眼,搖頭稱贊道︰「姑娘,你的本事真好。」
宋襄兒漾開一臉的笑。「是嗎?」烏黑的瞳眸,炯炯發亮。
楚嵐卿視線停在她的臉上,他看過的紅顏粉黛不少,就沒見過這樣的女子。論相貌!她雖然算得上是清秀可人,但絕對稱不上是讓人驚艷動心的絕色佳人,頂多是那對烏黑炯亮的瞳眸,會勾人多看兩眼。不過,真正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是她無意間流露出來如稚子般的神態。
這樣的姑娘,好特別啊!
「喂。」宋襄兒揮手招呼他。「你說我的本事好,那我的本事比起其他下毒的能手如何呢?」
「這?」她這麼一問,教楚嵐卿著實愣了下。
宋襄兒癟嘴。「你說我的本事好,難道不是指我下毒的本事嗎?」
「我還沒機會見識姑娘下毒的本事。」楚嵐卿提醒她。
「也是啦。」宋襄兒幾分頹然地坐下。
楚嵐卿在她身邊坐下。「姑娘可是四川唐門的人?」
「不是。」宋襄兒眼楮又亮。「你也曉得四川唐門啊,我就是想到唐門拜師學下毒解毒的。」
楚嵐卿眉頭微皺。「可我听說四川唐門的使毒功夫是不傳外姓的。」
宋襄兒嘆氣。「我也是這麼听說,不過——」她拉住楚嵐卿的衣袖,在她看來楚嵐卿願和她說四川唐門的事情,已經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若是我嫁到他們家,情形會不會不同?我爹說,我們家世不好,我長得又不俊,人家不會要我的,你看,真是如此嗎?」
宋襄兒摺亮的烏眸,直盼著楚嵐卿,卻讓他心底冒了股不大舒服的感覺。
他們之前素昧平生,眼下也不過是初次見面,照理說,他實在沒理由為人家談到婚事,覺得不快。
不過,他一向都以為自己能讓女子傾倒的,沒想到這姑娘不但對他視若無睹,而且在他面前,還能侃侃談論她與其他人的婚事。這輩子,他在姑娘面前,還真從未覺得這麼挫敗過。
「你倒是說說話啊!」宋襄兒猛拉著楚嵐卿。
楚嵐卿回神說道︰「你就為了學使毒的本事,這麼輕易地說要嫁給陌生人,不覺得可怕嗎?」
「我爹找人來說親,要我嫁的不也是陌生人。」宋襄兒振振有詞地說道。「我這輩子,就對使毒有興趣,而四川唐門的人,與我算是志趣相投,嫁過去,說不定很有意思呢!」
「你要找的可是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僅是志趣相投就夠了嗎?」楚嵐卿又問。
「那還要怎麼樣呢?」宋襄兒凝視著他。「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听你這麼一說,倒教我慌了。」
楚嵐卿微哂。「我也不知道該怎樣的人才能廝守一生,我若知道的話,就會成親了。」說來好笑,這是楚嵐卿第一次與人認真地談論婚事。她那種坦率的目光,讓他在她面前,十分的自在。
「你也還沒成親啊?」宋襄兒一雙水眸彎彎地帶笑。「那好,你告訴我,你喜歡怎樣的姑娘。我這趟下到唐門,路上必然會遇到不少姑娘,我替你留意著。」
楚嵐卿失笑。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和他這麼說。
不過,話說回來,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名女子閱歷極淺。也許就是因為她涉足江湖不深,加上心志專一,才能使她舉措之間純善無偽吧。
「怎麼了?」宋襄兒嘟嘴。
「千萬別替我留意。」楚嵐卿故意皺眉。「姑娘,你看不出來我一表人才、風流惆儻嗎?!唉,我若要娶,怎麼會愁沒有姑娘要嫁呢。就是太多姑娘心儀於我,春蘭秋桂,各有豐姿,我才會不知如何選擇才好。你以為那朱采瑛為什麼追我,她就是要逼我娶她。」
「是這樣啊。」宋襄兒恍然大悟,凝眸直瞅著他。「你好像真的長得不錯。」
楚嵐卿正要露出笑容時,就听得未襄兒繼續說著︰「你的眼楮比蛇的眼楮好看,鼻子比蝙蝠的鼻子好看,嘴巴也比蟾蜍的嘴巴好看……」她扳著指頭,認真點數著他的「優點」。
不會吧——楚嵐卿險些吐血。他的潘安之貌,他的星目劍眉,竟讓她說成這樣。
他急急擠了個笑容,壓住她的手。「知道我長得好看就可以了,至於我俊美的五官,就不用細究了。」他很怕從她口里,听到最後一句「贊美」的話是——他比豬還瘦。這一點,他很早就知道了,不需要她說。
「喔。」宋襄兒點頭。
看著一臉無害的宋襄兒,楚嵐卿心中的好奇又多了幾分。這姑娘,活生生像是從地洞冒出來的,他無奈地微笑。「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哪里人士?」
宋襄兒笑道︰「我叫宋襄兒,從京城來的。」
楚嵐卿眼楮一亮。「你也是京城人士?!」
宋襄兒遲了下,這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驀地綻放笑容。「這麼說,你也打京城來的了。」心上突然又與他親近許多。
楚嵐卿一笑,神色間難掩自得。「在下楚嵐卿,京城楚家,姑娘該是听過的。」眼下楚家最有名的,就是他風流劍客楚嵐卿了。
「楚家?!」宋襄兒凝眉。「比唐門有名嗎?」
耙情她是連听都沒听過了。
看著她,楚嵐卿忍不住嘆了口氣。「唉——」挫敗啊!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嗎?」宋襄兒探問。
「沒有。」楚嵐卿苦笑,轉了話題。「從京城到四川,可說是千里路遙,姑娘只身獨行,不怕危險嗎?」
宋襄兒抬頭挺胸,一口氣地說著︰「遇到危險,最了不得就是一死;可若是要我這輩子窩在京城嫁人,不能好好學學下毒解毒的妙法,那我就是死了,也不願瞑目。」
楚嵐卿愣了下,好半天才回神。
那一番話,豪氣萬千,教他由衷生敬啊。
楚嵐卿勾笑,從腰際解下一塊刻有他名字的玉佩。「到四川的路還很漫長,這塊玉佩,送給姑娘貼身收著。我楚家在各地都有鏢局,姑娘往後要是遇到麻煩,只管報出我的名字,自然會有人為你安排妥當。」
「不成,不成。」宋襄兒連忙搖頭。「我們才剛認識,我怎麼能佔你便宜呢?」她鮮少與人交往,人際往來的奧妙之處,她還不大明白。不過,基本的道理,她總是曉得幾分的。
「這樣……」他凝眉沈吟,忽地一笑。「那好。」驀然他低俯身子,像風似地,在她豐潤軟柔的頰邊輕輕點落一吻。
那一吻點醒了她粉腮的春天,彤潮泛濫。在微愕中,宋襄兒的情竇朦朧初開,她怔沖地望他,任隨雙頰滾燙。
「我也佔了你的便宜了,你就收下吧。」他溫柔地笑著。
她泛紅嬌羞的容顏,魅惑了他的心神,有一剎那他竟與了念頭,想陪她走這一程。不過,只一片刻,這想法便消失無蹤。
他從不留在誰的身邊的。
「好好保重。」楚嵐卿把玉佩放在她的手上。
好半晌,宋襄兒才回神笑起。「我會保重的。」她站起來,朝著楚嵐卿遠去的身影大聲地說著。
她雙手緊握成拳,手中的玉佩出奇地溫潤。
***
和楚嵐卿分手之後,宋襄兒繼續往四川唐門的方向前進。這天,天灰蒙蒙地飄著雨,她撐了把略嫌破舊的傘,走過小鎮的橋頭。突然見到一名妙齡女子,在橋上擦著眼淚,作勢要往河中跳下。
她趕忙丟了傘,大聲喚著。「等等,等等——」快步沖到女子旁邊,雙手環抱住她。「你可別想不開啊!」
「你不要管我。」女子啜泣著,扭身要掙開她。「我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