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人』字,好簡單哪!」程暖晴不敢置信地叫嚷著。
「人字好為難做。」冷玦忽吐。
「王爺好有學問哪!丙然書讀多就是不一樣。王爺您說這本書叫三字什麼的。
您能不能幫我把這書名也寫上。這樣……」程暖晴拿出手指比數著,嘴上喃喃念著。「一個、兩個……十二個,不行!不行!要扣掉『三』跟『九』……」
「妳在說什麼?」冷玦雖然已習慣她莫名其妙的言語,可並不是每次都弄得清她的意思。
「十個了!」程暖晴攤開兩手手掌,大剌剌地笑著。「今兒個我就認識了十個字呢。」
冷玦嘴角驀然揚起迷人的弧度。「十個字妳就開心了?」
「那您還願意教我更多嗎?這麼著好嗎?您教我這本書里的前幾句。這樣我也算是認識這本……嗯……『三字經』了。」她認真地回想起書名。
不忍拒絕,她這般單純的希冀,冷玦沉聲低吟︰「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悠邈的吟聲,發自胸臆間遙遠的記憶。
塵封的懷想,從胸前的起伏,吐吶而出。「眾人在初生之時,秉性都是純善而美好的。不過,稟賦雖然相近,但學習環境卻是相去甚遠。」他娘是這麼諄諄教誨的。
他突然輕蔑一笑。「妳信嗎?」
程暖晴搔搔頭。「啊!信什麼?」冷玦說的一堆話,听來都好有學問,她听來似懂非懂,哪有什麼信不信的。
對她胸無點墨,他倒不以為意,耐下心來再做解釋。「妳信人本性都是良善的嗎?」他倒覺得人多是丑陋婬惡的。
「應該是吧!雖然我遇到的人,有好有壞啦!可是大多數人都不錯啊!像……」她本來要說冷玦,可轉念想到他不喜旁人稱贊,也就閉口了。「這好人壞人的事情,很復雜呢!」這問題以前就困擾過她,靈光一閃,她眼眸一亮。「對了,我想到了。靜爺以前同我說過『若你喜歡一個人,便不該只管他是好人或壞人,而該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這話她謹記在心,便照本宣科地念出來,說完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因為她喜歡的人正是冷玦。
猛然听到這話,冷玦像是被悶擊了下。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用個孩子的心思去怨怪他娘,卻不曾設身為他娘思量。
程暖晴看著冷玦,在腦里兜著冷靜和書里的話,忽然有些傻氣地笑著。她相信王爺本來就是個好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喜歡他娘,才會做出人家認為不孝的事情。
從思緒跳月兌後,冷玦轉眸瞧她,迎上她一臉呆笑。「笑什麼?」不知道她為何而笑,可他喜歡看她笑,瞧著便解憂消愁。
她痴笑。「我覺得讀書挺好的耶。我本來沒想通的問題,好象現在都透徹了。」她打定主意了,要找出冷玦不愛他娘的原因,解開之後,說不定能叫冷玦開心。
望著她,冷玦的目光逐漸轉為綿柔,淡淡地勾唇。「妳既然喜歡讀書的話,往後我教你這本,先不燒了。」
權且留下這本書吧,為童年的他,為過往的娘,還有……為往後的程暖晴。
***
自從冷玦允了要教程暖晴念書之後,書齋不再似以往清冷,多了一份難得的生氣,也多了一張椅子,專給程暖晴的。
「王爺,奇怪這握筆怎麼會比挑水吃力呢?」程暖晴叨念。
「那是妳還不習慣。」冷玦調整她的手勢。「再寫一次。」
「喔!」程暖晴寫下了個「香」字。
除了她和冷玦的名字之外,「香」是她第一個瞧見的字,所以她放棄了「人」
字,固執地要從「香」字學起,總覺得這字好听又好看。
「好看嗎?」寫完後,她得意地放下筆,拉高了整張紙。
「不錯。」冷玦似笑非笑地應道。「終于看得出是個『香』字。」
程暖晴嘟嘴。「那也不錯嘛!」
「王爺啊!」轉了個笑,她從懷里拿出張折疊整齊的紙。「您幫我在這里,寫兩個字。」
「這個……」冷玦看清楚了,紙上並寫了程暖晴和他的名字。「這不是上回我寫過的那張紙?!」他沒想過她會保留下來。
「對啦、對啦!」程暖晴雙頰莫名緋紅。「您幫我在這里寫個『冷香』。」手指著兩個名字中間的下方。
「做什麼?」冷玦看著她滾燙的嬌顏。
程暖晴迅速避開他的眼神,偏轉過頭,十指不安地交纏摩挲。
冷玦一瞧,也知道她打算說謊,所以開始不安。
「哎呀!我要臨摹用的啦。」果然程暖晴一開口就露餡了。
冷玦輕笑。「臨摹?」「臨摹」一詞,程暖晴方學,可卻吐得一點也不生澀,像是背好的說辭。
冷玦也不直接戳破她,只問︰「既然是臨摹用的,為什麼要加個冷字?」冷香兩字看起來像是人名。
程暖晴含糊地解釋。「這兩個字湊在一起好听嘛!」這些天,她一直想著「香」字。昨夜睡前,天外飛來個念頭,想說若孩子取名叫「冷香」多好听啊!
「我是說王爺的孩子啦!」她腦里想辯駁說那孩子不是指自己的,怎知嘴上就莫名其妙地滾出這句話。
而一發現說錯話的她,趕緊摀住嘴,熱氣直沖腦門,再也不能思考。「王……王……」
原來暖晴是想替自己的孩子取名——冷玦失笑,難言的甜軟,在心頭淡淡暖暖地發酵。
神色一整,他佯作無事,拿起筆打算落下。「寫這里嗎?」
「嗯。」程暖晴臉上溫度未退,可還是湊近他。「寫小一點哪!」——那只是個孩子呢!
「喔。」了解她的心思,冷玦下筆時,眼眸轉為深邃而幽柔。
程暖晴細吐︰「真好看。」她緊緊盯著紙張,那三個名字,在她眼里,幻成兩大一小的人影。
她悄悄地笑了,這是她的夢,不會再跟誰說起。
「咳!咳!」冷靜不小心撞見這幕,雖然說程暖晴和王爺都沒交談,可他一進來也曉得,氣氛不對了,書齋……呵呵……終于要有春天了。
「什麼事?」冷玦放下筆,有些倉促。
程暖晴則是局促不安地想藏起紙張——冷靜是識字的,她可不想被他瞧見。
好在冷靜不是喜扼殺愛苗的人,他一臉正經道︰「早飯備好了,王爺不知要在哪用膳?」
冷玦沉吟︰「寢室吧!」不想留在這里,像是被逮到的犯案現場。
「是。」冷靜躬身退出,室內突然陷入微妙的靜默中。
「嗯。」冷玦站起,打破沉默。「我先回寢室,妳把這里收拾收拾再過去。」
有意無意,避開和她同進同出。
程暖晴松了口氣。「好!」臉上紅熱的難受,她正需要一個人透氣呢!
冷玦沒再多留,轉身就走。
目送他離去,程暖晴軟在椅子上,兩手掛在扶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靜爺應該沒發現我什麼古怪吧?!」
殊不知,眾人很早之前就發現她的「古怪」了。
柳腰一挺,她身子坐正,伸手要拿桌上的紙時,突然停了下來。兩手在衣服上抹擦了幾下。
之後又拿起手反復看了下,粉舌輕吐。「嘿!嘿!沒髒,也沒弄濕。」
這才將紙謹慎地攤在面前。「冷、香。」
癌身小心翼翼地呵干字跡,神思一蕩,她嬌憨一笑。「小冷香,冷小香……都很好听哪!」笑容透出暈迷的傻氣。「王爺您說是嗎?」
她親昵地低語,像是冷玦在旁。
情知現實有多不可能,可夢里,就讓她放肆一回吧!
第七章
「王爺!」程暖晴收拾好之後,快步地進入冷玦的寢室,桃頰笑容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