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雲飛,你搞什麼鬼,竟然讓我師姊受傷!」
耳邊听到沈寒天的大吼聲,震得綠袖嗡嗡作響,她斂眉。「寒天你小聲些嘛,你這麼大聲。我頭犯疼哪!你別擔心,我沒事的。」只是心頭跳得有些無力,眼前還模模糊糊。
「綠姑娘,真對不住!」戰雲飛撐起身子。
「別這麼說,不打緊的。」綠袖循聲定眼瞧去,焦距逐漸清晰。她順手攀上沈寒天的肩膀,由著他扶她起來。
「師姊——」沈寒天小聲地叫著她。「怎樣?」可能是起來的有些快,眼前又黑下,重心倚向寒天。
沈寒天穩住她道︰「你人不舒服。還是和我騎匹馬吧?」他是再也不能將她交給別人照顧了。
綠袖身子向沈寒天偏靠。「這……」雖然賴在寒天身邊舒服些,可她這樣不真等于有怪罪戰雲飛的意思嗎?況且還有……「任姑娘——」戰雲飛開口叫喚剛剛才下馬來的任蝶衣。「你若不介意,可願和戰某共乘一匹。我想沉少俠不但是綠姑娘的師弟,也是江湖著名的神醫,由他來照顧綠姑娘,是妥當些。」
「戰公子!」綠袖朝他感激地勾起唇畔,他真是個心胸朗豁的奇男子!
戰雲飛笑看她一眼,目光深柔。
「戰公子——」任蝶衣冷冷地叫他,走向焦躁不安的「奔怒」身邊。「請!」
戰雲飛趨步,沈寒天攙住綠袖朝另一匹馬過去,任蝶衣掃了他們一眼。「我們速度最好快些,我看事情有些古怪,那兔子突然闖出,後面卻沒有看到追它的獸物……」
她話還沒說完,便響起窣窣悉悉的聲音,幾股焦味隱隱飄出。
「著火了!」眾人變了臉色,刷地翻上馬。「往這兒!」戰雲飛策馬掉頭。
才一下子,煙霧迅速竄燒蔓延。「咳!咳!咳!」綠袖胸口嗆人熱煙,沈寒天一手掩住她的口鼻。「師姊!撐著些!咳、咳……」
不曾遇過森林大火,不想火勢延燃如此迅烈,馬匹不安,益發難使。
靶覺上只是片刻,火舌便已竄起,煙霧之中突地鑽出道道火焰,煙滾成濃黑,冒出的火燃成猩紅,原本蔭涼的綠意,灼燒為艷然火紅。
須臾之間,樹林陷入火海,四下焦燙,林子里頭的動物紛紛走避,來不及逃的滋滋燒著,兩匹馬不安的鳴叫,熱氣讓它們躁動不已。
綠袖難受得連氣都喘不過。「咳!咳!」咳了兩聲,胸口像是被煎烤為炭,悶作一團,心兒似乎再沒有氣力跳動,有一下,沒一下地晃。
風卻作對似的助長火勢,燃燒的猩紅,嘩嘩剝剝追趕上來。「啊……」沈寒天來不及呼成句子,一株燃燒的樹木,砰地倒下,激起火光片片。
「綠姑娘!」戰雲飛想回頭,卻使不動「奔怒」,倒下的樹燒為火牆,惡吐著火焰,橫阻兩匹馬中間的通路。
「寒天……」綠袖睜眼看著火勢抖發,燒隔了戰雲飛的叫聲。
「師姊,別擔心!」煙嗆得他眼淚直流,肺部燒得發疼。「咳!咳!」他一手護住綠袖,一手還要駕馬,只能任由濃煙燻燒。
「給你……」綠袖扯出方帕子,摀住他的口鼻。灼燙的熱煙,嗆得她悶痛,心頭無力,連手腳也虛軟,眼楮又開始發暈,寒天的臉近在她手邊,卻像熱氣一樣縹緲不實。
她這個做師姊的,還沒替他討房媳婦呢,可她真的好難過,怕是……「對不起!」她擠出含在嘴里的幾個字,這是她唯一掛心的事了。
「師姊?!」沈寒天探手握住她,揣想她是熱昏頭了!
她仰頭,想再看清楚他,恍惚間一團亮光,在眼前跳動,眨了眨眼,調整焦距,一段著火的樹枝,搖搖欲墜,朝寒天……想也不想,她使勁推開他,原本就狂躁的馬匹,陡然暴跳,她整個人被彈了出去。「師姊!」馬鳴、熱氣、濃煙、火光……一團混亂中,只有寒天的叫喚聲,依舊清晰。
她摔跌在地上,滾了幾圈,身體像是要散了。顛了顛,頭悶悶重重,眼皮壓了下來。「寒天……」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躲過那樹枝……*「師姊!」沈寒天守在綠袖身邊一天了。
他心頭揪緊,眉頭不曾放松,好不容易,他才背著她逃過那場大火,尋至一間荒棄的房子做為棲身之所。原以為閻王已放過他倆,怎知師姊從那時昏迷,到現在仍未清醒。
他看著師姊,眼楮不爭氣的濕了,若是師姊有個三長兩短,他……「嗯……」綠袖嘴里喃喃發出聲音。
他拭眼,看她緩緩睜亮烏黑的瞳眸。「師姊!」死命地抱緊她。「你總算醒了!你可知道我有多焦心,之前我診你脈搏,你心肺俱弱……」
「咳!咳!」綠袖虛弱地咳了兩聲。「你知道我心肺弱,還這樣抱我,是……咳!咳!誠心要我喘不過氣兒。」
「啊!」沈寒天趕忙松手。「我急嘛!」
他眼眶紅腫,頭發散亂,臉上還有一抹沒一抹的黑。
綠袖不覺一笑,撫上沈寒天的發鬢,為他梳攏整齊。「看得出來。」幾曾見過好臉的他,如此狼狽,他可是「玉面神劍」哪!
他的發絲糾結,冷冷濕濕的,綠袖手頓了下。「咱們不是從火里逃出來的,你怎地倒是一身濕!」
沈寒天驕做地宣告。「你不知,過午時下了場雨!我背著你,四處找地方安歇,真可說是火里來,水里去的!不過我護得周全,沒讓你燒了一寸、淋了半分。」
「喔?!」她燦笑。「看來我小師弟真是長大了,這般會照顧師姊。」
握住她的手,他抗議。「我早就長大了,不再是小師弟!」很早前,就不愛她當他是小孩,他不小,會照顧她,能保護她了!
他說得認真,凝視她的雙目,未曾轉瞬,瞧著她的眼,像是……她的心沒來由的加速,怦怦然,一時默然,無從應答。
「師姊!」他聲音放得輕軟,雙手捧著她的手。「咱們離開『戰家堡』,不交別的朋友好嗎?就你和我,像以前一樣過日子。」這次死里逃生,他再也不想和她分開。
「還說你長大了,淨說孩子氣的話!」她噗哧笑出聲來。
他放手,起身背過她。「我說真的!」賭氣似地含糊念著。「你不和戰雲飛做朋友,我也不和任蝶衣往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寒天!咱們離開『彤霞山』時,你是怎麼和我說的。你說外頭的世界熱鬧有趣,我不該把自己悶在這里傷心,該四處透氣,交個朋友什麼的,說不定還撈得到一個夫婿呢!」綠袖跟著站起。「啊……」
秀眉凝住,她的腳不知何時扭到,好痛哪!
「小心!」他霍地轉身,實時攬住她。「你起來做什麼?找丈夫也不用這麼急吧,夜半天黑,瞧你一身髒的,出去還怕被當成女鬼呢!」
「沈寒天——」她睨他一眼,四眸相交,小巧的唇不爭氣的向上滑成圓潤的曲線,她自己先笑了出來。「你才是鬼,滿嘴鬼話!」用時狠狠地頂了他一下。
沈寒天眉頭一鎖,嘴吹氣似地鼓著︰「喔!師姊,你下手真狠,嘖嘖嘖……我要死了,真的沒人照顧你,到時候,只能等我做鬼來照顧你了。不過你放心,我是有良心的,做鬼也不會拋下你!」
他要一直照顧她,否則她又老又不美又嫁不出去的,找誰依靠終身。
沈寒天心頭這麼想,故意忘記還有個戰雲飛。
「去!」綠袖撇過頭,心頭卻是熱出股暖甜。「還說照顧我,自己也不曉得怎麼照顧自己,衣服又濕又冷,也不會拿去烤,呆呆地穿在身上,做什麼?將來你要做鬼,一定是自己病死,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