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是地方首富,無欲救了喬書文的事件,自然就像野火一樣在方圓百里蔓延開來,這幾天下來,門口也聚了好些人。這些人或是好奇,或是存疑,都想來看著傳言中的仙姑。不過最大多數是孤注一擲,來求無欲治病驅魔的。
有人涕淚縱橫,有人神情激動,全都只盼無欲大發善心,救救他們的親人,為了救治這些人,無欲只得在喬府多留幾天。應無欲的要求,喬府一方面為她準備個專門看病的房間,一方面延請大夫照顧遠來的病人。
幾天下來,被她救治過的人,都是滿懷感激,滿嘴稱頌。簡直把她當成菩薩般景仰,恨不得對她燒香膜拜。只是,她每天所能看的病人,極為有限。有些排不到的。人,便暗暗發著牢騷。竟然有人傳說,若不使些銀子的話,是排不到隊的。無欲大概沒听到這些混帳的話,否則怎麼總是一派沉靜平和?
這天,一名衣服破舊已形容枯瘦的婦人,背著兒子來看病。她可是等了好幾天,典當了家產,打通了喬家僕人,才輪得到的——至少她是這樣以為的。
「仙姑求求您,救救我們家阿牛,他是我們李家唯一的骨肉了,求求您一定要救他。」老婦人眼巴巴地求著無欲。
「大娘,讓我先看看病人。」無欲的心頭,有著不祥的預感,老婦人一進來時,她就感到一股死氣。
老婦人趕緊把兒子放在床上。「仙姑您一定要救阿牛,您不知道他有多乖……」望著床上的兒子,老婦人的眼神溫柔慈愛。
「仙姑您看看,他是著了魔,還是生什麼病,怎麼會怎麼看都看不好呢?」床上躺著的年輕人臉色焦枯,全身只剩一副病鼻。
無欲探手到病人的鼻口。「大娘,他病了好幾年了。」少年人只剩半分氣息了。
「沒有的事,他是最近才這樣的!」婦人猛搖著頭。
「他操勞過度,積了一身病氣,最近才發作的。」她沉默了一會兒,對老婦人道。「大娘我救不了他的,您帶回去吧!」
「不會的!不會的!」婦人猛搖著頭。「仙姑,大家都說您是活菩薩,您一定有辦法救他的,我給您跪下——」
熬人跪著不住地磕頭,只一會兒地上已磕出血跡了。
「仙姑我求您!」
無欲搖頭。「神仙難救無命人,我無能為力。」這句話無異宣告年輕人的死亡。
「不會的!不會的!」如人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潰決,她跪僕在無欲的眼前。「仙姑,求求您!求求您——」雙手抱住無欲的腿。「我給您做牛做馬……」
無欲跪子柔聲道︰「大娘,他被病痛折磨得夠久了,倒不如讓他走吧!」
「不會的!阿牛不會像他爹一樣丟下我的!」婦人哭得讓人心酸。
無欲握住熬人的手勸解道︰「大娘!死沒這麼可怕,生寄、死歸,您這麼哭著,他是沒辦法安心的回去的。」
「仙姑——您救救他吧!」」婦人緊抓著無欲的手不放。「救救他吧……」她的嘴里不住地喃喃念著,兩眼的焦距逐漸渙散。
無欲原還要說些什麼,但看著婦人這樣,她也只是輕嘆了一口氣。「換下一個病人吧!」無欲點了一下婦人的穴道,她便昏了過去。
往後幾天,無欲仍照常為人治病驅魔,只是不知這為什麼,來求助的人似乎少了些。而且有些人看著她的眼光,也是微微地不一樣了!
這天無欲正在為一名老太太治病時,喬家的奴僕慌慌張張地跑來,告訴她說喬書文受傷了,無欲結束治療後,立刻跟著僕人到喬書文的房間,為他看病。
「無欲姑娘,您看他傷得可重?」眼見愛子受傷,喬老爺心急如焚。他問了喬書文半天,喬書文就是不肯說怎麼受傷的。
無欲走到喬書文床前,見他身上掛了彩,問道︰「你和人打架了?」平時她在治病時,喬書文總是在門外偷偷地看著她,神態有幾分赧然,目光就有幾分痴傻。不過,既然他不妨礙無欲治病,無欲也就沒搭理他。
今兒個喬書文沒來看她,她也沒掛在心上,誰曉得他竟受了傷。
「嗯……」喬書文的臉又些些的發紅,眼楮卻晶燦燦的亮著。
「為什麼?」溫文有禮,家教嚴明的喬書文怎麼會和人打架。
他的眼神踫著無欲,迅速低垂。
有鬼!——斷情在心中說道。以他所知道的喬書文恐怕連打架兩個字都不會寫。他不可能打架的,除非……除非……是因為無欲!
無欲問道︰「你今天到哪兒?」心里也隱約猜著幾分。
喬書文小聲說道︰「去參加李阿牛的喪禮。」他那天見李家婦人哭的淒慘,心下也動了惻隱之情,私下讓人給了他們家一些碎銀,自己則是偷偷地去參加李阿牛的喪禮。
知道喬書文是去那兒,無欲心下更明白幾分。「你是不是听到人家怎麼說我?」
「啊?」沒想到無欲連這個都猜得出來,喬書文有些訝異。
喪禮之中,喬書文听到有人說著無欲的壞話——說她太小心,看病排隊看誰使得銀子多才替誰看;又說她表面上裝得慈悲,其實是大小眼的勢利鬼。遇著財大勢大的喬家少爺,便努力地救治;看人家李家貧窮便見死不救,可憐李家孝子,死得冤哪!哼!這種人憑什麼讓人當成活菩薩?
喬書文氣憤不過,便和人起了沖突。
無欲心中一軟。「你真傻,這種事也值得計較嗎?」
傻?他才沒我傻!——斷情在心中低語。
「當然!」這是喬書文第一次做出所謂「斯文掃地」的事,可他心里一點也不後悔,反倒覺得自己是在為無欲做些什麼事。這種感覺讓他心里甜甜的。
他突然輕輕地握住無欲的手。「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認識真實的你。」心兒怦怦地跳著,臉色潮紅。
斷情一驚,即使知道無欲可能不會答應,他還是一驚。
無欲淡笑。抽出手來。「不。」她不是沒有感動,卻不打算糾纏下去。「你的受傷,讓我更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喬書文手一冷。
「該是緣盡的時候。」再待下去,只會傷到不相關的人。
無欲站了起來,對著喬老爺說道︰「老爺不必擔心,喬公子受的是皮外傷,找個大夫看看就沒事了。無欲在貴府叨擾多時,也該是走的時候,這些日子謝謝老爺的照顧。不過,無欲走前有件事要提醒老爺。」
「啊?」喬岑沒想到無欲會在這節骨眼上毅然辭別。「無欲姑娘有何見教?」更沒料到還有話要跟他說。
「貴府僕役眾多,難免出些……」澄澈無瑕的美目,掃過好幾個僕人的臉,他們一個個心虛的低著頭。「出些一時胡涂的佣人,老爺得仔細些才是。」
說完話後,她的眼眸不再多做停留,既沒看著心虛的奴僕、錯愕的喬岑,也沒看著那雙受傷的眼神。
她跨步便走,走得是這樣的快,快得眾人回神時,只剩下遠遠的背影。一整天下來,她竟就是走著,不發一語地走著,直到月出東山,走到一池湖畔時她才停下腳步,坐了下來。
良久,直到斷情听到勻勻的呼吸聲時,他才離開劍鞘。凜冽的劍光,在黑暗中閃閃寒寒,出鞘的劍光,凝著肅殺的氣氛。
「斷情!你想做什麼?」無欲回頭。
「啊!」斷情以為無欲睡著了。「我要去透透氣,這幾天憋死我了!你整天忙著為人治病,也不陪我說笑。待在一堆人之中,我又不能隨便說話四處走動的。好不容易你才到這荒山野嶺的,我當然是要出去透透氣,順便找找看有沒有落單的美女,需要護花使者陪她度過漫漫長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