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看著元月的目光,令人討厭。褚追雲擋在元月的面前。「這才像句人說的嘛!我們一路北上,也是見過不少悍匪惡盜的,本想說都快到了天子腳下,總能遇到幾個斯文有禮的人,誰知一來,狗吠連連,倒真嚇了我們一跳,不過公子看上去像是讀書人,倒請公子教教……那兩位——‘侍’從的‘侍’和‘恃’強凌弱的’恃’是兩個字,兩回事。」褚追雲豎起兩只手指嘲諷道。
男子保持笑容。「手下人言語無禮,不才自該嚴訓一番,還望兩位海涵。」
元月倚著褚追雲道︰「褚追雲,他這人心機深沉,可不是絕壞的人,而且說起話來也有個樣子,不太討人厭,咱們縱然不和他交朋友,倒也不需要把他當敵人,這火讓他們烤烤身上的水,臉上的汗,咱們挪過去些。」
「謝謝!」男子開口稱謝,可元月和褚追雲並不太搭理他,逕自往角落移去,合上眼睡去,可在閉上眼之前,元月特地瞄了四人之中,始終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
這人看上去五十多歲,步伐穩健,顯見內力不弱,也是個高手。
他從進來之後,目光便直勾勾地鎖著元月,雖不說話,可從他睜大的眼楮中,可以看出心下的震驚。
他緊抿著唇,像是發現什麼不可說出口的秘密。「太像了!太像了!」他終于忍不住喃喃出口,雖說含糊不清,可元月武學修為極好,還是讓她听見了。
元月只看了他一眼,便埋在褚追雲的肩上睡去。
她忽地抬起頭。「有事了。」可惜這次又未能睡太久。
「公子,他們追來了!」元月的反應,提醒了中年人,他連忙抽出劍沉聲道︰「把這火滅了,免得招引他們。」
「嗯!」年輕男子點頭,那兩名大漢開始動手滅火。
「誰敢熄了這火!」元月突然射出兩顆小石頭,打到兩人的手,力道不強,可手法之快,四個人中誰也沒瞧出她何時出手。「這火是我徒弟生的,他沒說可以熄,你們就不能熄。」
「這……」四個人面面相覷,驚訝得說不出話。
還是中年人見的世面多,他先恢復鎮定。「姑娘,這是性命交關的事,還請讓我們把這火熄了。」
元月站了起來,朗聲道︰「誰說熄了這火會出人命的?」
「我說的!」一名蒙面客闖了進來,他一招手十來名的黑衣人跟著涌入。
四個人手持武器,全身警戒。
元月走向他,雙手環胸,側頭睨著。「你說的?哼!看來你還搞不清楚狀況,這里是我作主,我說了才算數。」她回身對著褚追雲說話。「等一會兒!不要睡覺,眼楮放亮,看師父示範劍法給你看。留了這火,就是要你仔細瞧著。」
蒙面客冷笑。「不知死活的丫頭!我先劈了你!」
他一劍殺過去,中年人大叫︰「啊!小心!」
他的聲音還在回蕩中,元月已經出劍向後擋去。「褚追雲!這是‘掛劍’,以劍的一側,向後貼身掛防對方的劍,你有沒有注意到,扣腕快速,劍才能貼身。」她使劍游刃有余,還能從容不迫地解釋。
方才明明沒看到她拿劍啊!「這……」四個人膛目結舌,難以置信這女子竟身懷絕技。
「該死!」蒙面客顯然也被嚇到,再也不敢輕敵,招招逼近,辛辣銳利。無奈元月身形飄忽,他便是如何也近不了身。
但見元月一面閃躲一面同褚追雲說話。「你看他一劍刺來,該怎麼對應?」
褚追雲朗聲道︰「啊!應該用‘絞劍’才是。」
「嗯!」元月點頭。「絞劍’該注意什麼?」
褚追雲高喊︰「腰、背、肩、肘、腕都要放松,用力要柔和才能力達劍身前端,順勢畫圓。」明明元月的劍法,都是按著褚追雲的說法而做,可蒙面客就是無力反擊,清脆的一聲,鏗鏘,他的劍硬生生被卷走,人應聲而倒,刷地一下,刺眼的劍光,直抵喉間。
元月依然解釋著劍法。「‘點劍’,以劍尖為力點,向下點擊對方。」
「你……」蒙面客一咬牙,嘴角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盡。
「啊!」元月回頭和褚追雲對著。
另一個蒙面人出聲︰「臭女人!你別得意,等我們人馬一到,教你死無葬身之地。」他握緊劍,身旁雖有十來人,卻不敢輕動。
元月挑動眉毛。「死無葬身之地?這句話姑娘听過很多次了,沒別的說法嗎?告訴你,姑娘敢插手就不怕人多,倒是你,想打架的話,就別躲在別人後頭,姑娘最瞧不起的便是你這樣的人。」
遭她譏嘲的蒙面人臉色一暗。「兄弟——上!」十來個黑衣人亮出家伙,擺開陣勢。
中年人突然開口。「姑娘,請你帶著我家公子走,這兒由我來應付。」
元月轉向他笑著。「你要真應付得了他們,怎麼會躲到這里。不過,你這人雖說是自不量力,倒也義薄雲天,是條好漢。」
蒙面人之間交換了眼色,一擁而上,四個人也加入戰局。
褚追雲生平首次持劍御敵,劍法雖不高妙,但招招穩實,練得熟爛,橫豎轉折中,也傷了好幾名黑衣人。
雙方你來我往,殺意冷彌,原本就已黯淡的火光,終于熄滅,雪地上淡淡反射的光線,映照著慘白的劍光,近身肉搏中,森然的寒氣,緊貼著血腥味飄散蔓延著。
忽然之間,光明四放,兩方人馬停了手。
蒙面客所等的黑衣人出現,這批人分為兩組,一組手持火把,一組手持弓箭。火焰炯炯,為首之人,依然蒙面,細長的目光明滅不定。
元月竟在此時對著年輕男子笑了出來。「公子,你到底是得罪多少人啊?」
褚追雲貼靠在她旁邊道︰「是啊!能不能給個數字?」
之前說話的蒙面人大笑。「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說笑……啊!」他活還沒說完,便挨了一箭。廟外為首的人,揮手示意,霎時話如雨下,其中一枝直射他的心髒,他暴凸著眼,至死不信地瞪著指揮人。
「啊……啊……」他之後,多名黑衣人相繼倒下。片刻間,慘呼連連,濕熱黏膩的熱流四處噴濺,冤氣腥羶彌天。
「好狠啊!」元月等人不時持劍撥開攻勢,可箭雨密集,他們只能防守無法進攻。「師父,這樣不是辦法……」褚追雲已漸感不支。
一旁中箭的黑衣人身子傾倒至他的腳邊,險些害他踉蹌失跌。褚追雲身形顛搖了下。忽地,靈光一閃,他順勢低,將尸體推滾至門口,喊道——
「師父!你把這些尸體踢成肉堆,擋在門口,那批人勢必得改成近攻,到時候咱們關門放狗,來一個砍一個。」
「好!」元月飛腿旋出,將一個個的尸體掃疊在一起。
這四人只覺得一陣風從地下卷出來,風勁剛猛,夾擊著強大的內力。
若這兩人不是他們的友伴,而是敵人呢?想到這一點,耳畔颶颶的風,不免有些涼意了。
隨著尸體高度的增加,外面的攻勢逐漸變緩,想來帶頭人也在思量如何應變中。約莫疊了六、七具尸體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嘶吼︰「破空斬!」隆隆作響的聲音有如霹靂雷霆,轟隆震天。
「這是……」廟里廟外的人,俱是一驚,褚追雲的瞼沉了下來。
火光霎時寂滅,外面的黑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一股熱液,從額間流下,一條白形掠過,閃下一道道電光,手持火炬的人,便咚咚咚地倒下來。
「鬼啊!表啊!」剩下來的人一哄而散,帶頭人看情勢不對,便趁亂逃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