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力道,像是重重甩在她的心上。喻千凌怔站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麼痛過,就連當初得知南宮旭要成親時,都沒這麼痛過,仿彿被揉碎了,再無法拼湊。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原來南宮旭是一個追尋不著的夢想,當被夢想背棄,會難過、會憤怒,但會再有另一個夢想取而代之。
但厲煬,卻是她的水源,因為得到的太過容易,讓她忘了,一旦被抽走能力,她就成了一個凡夫俗子,她就什麼都不是!
她是水王啊,少了水,她要怎麼活……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喻千凌反覆低喃,淚不停奔流。
她落下的每一滴淚,都烙在他的心版上。厲煬啞然。他沒見過她這種失神無措的模樣。難道他真誤會她了嗎?但……如此恰好的時機又怎麼解釋?拂柳才剛接回領地,朝臣和百姓都極力擁護她,又有誰會對她下手?
他的無言,回答了她。他真的對她失望了……喻千凌淒惻一笑,絕美的面容讓人為之揪心。就讓他這麼認為吧!是她太奢侈,任性過了頭,若是早察覺到她所擁有的珍貴,她不會傷了這許多人。
「好……我回去拿解藥……」她轉身走出,每一步,都在拉開他在她生命里的存在,割得她的心鮮血淋灕。
沒有人了,已經沒有人會再愛著她了……
她的表情讓他覺得放不下心,厲煬想追上,但才一邁步,他的動作就頓住了。他還想怎樣?他說的話夠重了!難道還要押著她把解藥送進宮里才肯罷手嗎?
厲煬痛苦閉眼,胸口滿是自責。護她的心太急,反成傷人利器。要是他把所有的愛意都埋藏得不露痕跡,是不是他依然能守在她身旁,不讓這一切發生?
他沉重地吐了口氣,卻釋不出心頭的苦,回應他的,只有滿室的寂靜。
第十章
當喻千凌派人把追魂散送到菩提宮,負責擋人的風豫樂一陣錯愕,卻又苦于事情還未處理完,沒辦法立刻沖去問個清楚,只好捺下性子,繼續忙他的事。
等有空檔,已經是三更半夜,時間太晚不便闖姑娘家的閨房,風豫樂飛到火王府。見房里亮著燈,不等落地,他直接一腳踹開房門闖了進去。
「厲煬,這是什麼意思?」他拿著藥包,劈頭就問。
厲煬正準備就寢,看到他手中的紅色藥包,濃眉擰起。「快拿去給拂柳服用,那是解藥。」
「解藥?」風豫樂驚道。「千凌怎會知道弒仙散的解法?」
「那是追魂散……」厲煬直覺答道,突然臉色一變,握住他的肩頭疾聲問道︰「拂柳中的不是斷魂散?!」
「哪來那麼多散!一個弒仙散就夠我和南宮旭忙到焦頭爛額了!」風豫樂哇哇大叫。「你和千凌在搞什麼啊?」
厲煬震驚不已,冷汗竄出背脊。他誤會她了?
「下毒的人到底是誰?!」強烈的心焦和自責讓他不自覺地收緊手中力道,放聲大吼。
「我不能說……」風豫樂還想隱瞞,但肩上的劇痛和厲煬焦急不已的表情,讓他瞞不下去。「算了,我說,你先放開啊,我的肩快斷了!」
厲煬這才發現自己還緊握著他的肩頭,急忙放開。「快說。」
痛死了!風豫樂不敢耽誤,一邊扭動臂膀一邊說道︰「我只能說拂柳是自己服毒,其他的,就不是我所能多言。」詳情牽涉太多,甚至會讓拂柳有叛變之嫌,就算要告知厲煬他們,也必須由南宮旭決定要讓他們知道多少。
厲煬退了步,跌坐椅上,風豫樂的話震得他全身冰冷。他不但不信任她,還對她說出那些殘忍的話,更甚至逼她認下她沒做的事!
「怎麼了?」風豫樂擔心問道。厲煬的臉色好難看。
厲煬撫額,懊惱得直想殺了自己。「我以為……是千凌……」
「你瘋了?怎會是她?」風豫樂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千凌只是紙老虎,她連小貓小狽都殺不下手的。」
他是瘋了……厲煬雙手蒙臉,抬不起頭。他慌了心神,以為她也和他一樣陷入了魔障,他為什麼會忘記?連風豫樂都曉得她不可能做那種事,為什麼他會不信任她?明明他才是了解她最深的人啊!
見他這樣,風豫樂突然明白。「你們之間怎麼了?」半晌得不到回應,他又追問︰「你對千凌說了?」
厲煬肩頭一震,就是最好的解答。
「這樣也好,你苦得夠久了。」風豫樂見狀,嘆了口氣。難怪他听到風聲,說厲煬和千凌交惡,他還嗤以之鼻呢,沒想到……「給千凌一點時間,她只是還不懂自己的心。」
「我沒有資格再陪著她了。」厲煬放下手,陽剛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
「沒那麼嚴重吧?有什麼誤會,解開就好了。」風豫樂勸道。
他有什麼立場去解?厲煬苦澀一笑。他曾說會永遠站在她那一邊,還是那麼自信地宣示對她的愛,結果,他用猜疑,把自己的立足點完全摧毀!
「是男人,就道個歉嘛!」風豫樂有點火了。這群人是怎麼回事?他和千凌,南宮旭和拂柳,一談起戀愛,腦袋里全裝了稻草!
他不是不願意道歉,而是他犯的錯,連自己都沒辦法原諒,又豈是道歉所能彌補?厲煬起身送客。「晚了,你回去吧!」
「好,我走!」他不管了!就不信同為界王,他能如何減少彼此的關聯!「我看你能逃避到什麼時候!」風豫樂氣結,拂袖離去。
厲煬緩步上前將房門關闔,按著門扉的手沒收回來,就這麼站在門前。從今而後,不會再見到她奔進這道門了……
這樣也好,讓她遠遠的避開他,她會找到一個她愛的人,他也可以斂藏自己的心思,再不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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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多日的曲拂柳終于蘇醒,等確定康復無恙,南宮旭分別將他們召進宮中,說明事情經過。
有一些疑點,南宮旭都是輕輕帶過,只提到是十三年前所種下的因果,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懇切地請求,為了拂柳,希望他們能不要過問。
喻千凌听著這些話,再看著曾經喜歡過的人,為了心愛的女子低頭,她的心里除了感動,已沒有其他感覺。
其實回想起來,早于厲煬在恕江邊救了她時,她就已經察覺自己對他的愛了。他的安危,讓她擔慮得坐立不安,只想奔去守在他身邊,卻因為太習慣了,也不曾嘗到失去的苦,讓她忘了,變得只在意難以一見的南宮旭。
為什麼她不早些想通?她對南宮旭的愛並沒有那麼深,那只是一種對夢想的崇拜,卻讓憤怒吞噬了理智,用屢勸不听,辜負厲煬的殷殷守護。
如果說之前她的心情是處在地獄,那現在的她,等于是永世不得輪回了。
她好想厲煬,想到夜不成眠,想到失魂落魄,想到連日子怎麼過的都不自覺。她仿彿缺了水的河川,逐漸干涸枯竭,卻無能為力,因為,她最重要的人已經對她徹底失望了。
幾天前,是初一,界王會議中,她見到了他。原本以為能一解相思之苦,結果,他的態度反而讓她更難過。
他像在兩人之間築起了藩籬,視線一視同仁,沒在她身上多作停留,避不掉必須和她交談時,他喚她水王。
水王!連十三年前第一次見面,他都沒用這種稱呼叫過她,之前還說著愛她的他,卻用這種冷漠到生疏的名諱喚她!
她氣啊,但才一動怒,心就冷了。她還要亂發脾氣嗎?她的個性傷害了多少人?又怎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