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田文森瞥著她風暴似的雪亮眼眸,想起第一次在影片中見到的她的模樣,而現在她正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對他抗議。
他居然無端的有些想笑。
「我是個商人,不是社會工作者。」
「商人總是人吧!是人就該有人性啊!」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中斷重要會議,浪費寶貴的時間,放任她這麼胡鬧。
他輕咳一聲,眼光里有著深意,語氣卻淡然,「決策既定,地主也欣然出售,旁人無權干涉。」「是的,我們是無權干涉,倘若尚有退路,我寧死也不會來找你談判的!」桑柔一時情急,竟說出了原先並不列入預設立場範圍里的東西。
「談判。」
「對,是談判。」她只好勇往直前、將錯就錯。
「籌碼呢?」他揶揄的問。
「沒有。」
「既沒有籌碼那就沒有理由談判,倒是你不妨直說你的來意。」
「把土地還給我們使用。」
「不可能。」
他說得直接、果斷,加上刀槍不入的剛冷表情,令她全數的希望毀滅,一時刻她彷彿掉到無底深淵,心底一片死寂的黯淡,冷凝的心思霜凍冰封。
茫然的她看著他起身背著她,步上兩層式階梯,走向L型的廣大落地窗。
窗外的天際灰茫茫的訴說著寒冷的訊息,雲層漸濃的天際似乎一移動便會崩灑下簌颯的兩滴。
她交疊著冰冷的雙手,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沒想到自己竟失策的潰不成軍。
但她無法躊躇,拖著顫抖沮喪的身影,困難的走至他動也不動的身後,許久許久……他沒有回頭,她也沒有開口,心灰意冷罰站般的佇立。
就這樣,兩個人在緘默中無言的對峙著。
最後桑柔在無技可施下,迫不得已的、尷尬的、狼狽的,好不容易逼出一句︰「算我求你……」
神田文森終于肯面對她了,而宮澤桑柔卻只是昂著下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他的目光里有一道隱形的電波強烈的將她籠罩住,讓她拙于言語,讓她拙于行動,讓她……動彈不得。
為什麼剛才她居然敢在這種眼神注視下振振有詞,而現在卻囁嚅得像個白痴!
神田文森盯著她,看著她不服輸的眼眸,發現她的勇氣可佳,不要說女孩,就是可以平起平坐的大男人也不敢這麼毫不畏懼的回視他。
而她竟膽敢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他面前,這麼「直言不諱」,他還真佩服她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冒險精神。
這或許就是她惹他注意的原因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注意」,是否還有別的成分存在?
他意味深遠的盯著她沒有一點請求卑屈的眼,捉弄的想挫挫她的傲氣。「你認為求我有用嗎?」
「如果沒有用,算我白跑一趟;如果有用,證明你這個神田的負責人沒白當。」
神田文森眯起眼研究她話中的哲理,發現她還頗為能言善道,但他可沒稱了她的意。
「如果你自認白跑一趟那也未嘗不可,我只是神田的負責人,超出範圍的事一概無責可負。」
爆澤桑柔咬住下唇,發現他的世故狡猾,也恨自己的自取其辱,但無論如何她絕不能像只戰敗的公雞,尤其在他這種超級冷血的日本男人面前,她不能讓他自認優越以為他征服得了任何人,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失望與無助。
「很好,說的好,但對一個毫無慈悲心的雄辯者而言,說什麼都只是想到自身利益而已。」
「可不是嗎?」他聳肩。
「你……無恥。」她氣得聲音抖顫。
「過獎了。」他又看表。
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什麼,也深知自己沒有再浪費唇舌的必要,但她相當氣憤他那種全然不以為意,置身事外的態度,她不甘心自己就這麼一無所獲的回去,更不甘心他佔盡優勢的欺人太甚。
這種人教訓教訓他又何妨!算是為孩子們出一口氣,更算是替天行道。
「哼!」她嗤之以鼻,轉身離去之際飄然的長發不客氣的揚起,發絲刷地由他的俊臉上刮過。
「你回來。」背後傳來他冷峻的低吼。
她可不理他,他是誰?想命令她,門都沒有!
「宮澤桑柔。」
他厲聲厲氣就可以令她臣服嗎?可笑!挺直背脊,她毫無懼色的走下階梯,隨即她听到他大步走來的腳步聲。
「你膽子不小。」他追上她握住她細致的手腕,強硬的力道逼著她不得不止步轉身面向他。
「過獎了。」她辛辣的回嘴,瞪視他鐵青的臉,想必是光火她的舉動,其是十足的大男人心理作祟,她不過是甩了他一個耳光,瞧他倒像顏面受損,身心俱創般的小題大作!
「道歉。」他逼視她。
「我做了什麼?」桑柔刻意露出毫不隱晦的輕蔑笑容。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神田文森冷酷的英俊五官緊繃,眼神居然顯露失望的顏色。桑柔學他不以為然的模樣回視他,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驀地,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否曾在某處見過他,他眼中那份冷凝、深遽、不見底的深沉。
他居然有些像上個月在電車里遇到的!
莫怪她覺得眼熟,下意識的她低頭看他的鞋!隨之馬上又推翻掉自已愚不可及的聯想,像他這「崇高」的人怎可能搭廉價的電車,那可不有失了身分。
她冷哼了聲,睨著他,「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倒是你該立刻放開我,否則等我喊非禮的時候,門外那些高尚的人可不會以為這有什麼高尚的事發生,我想你這麼高貴的人不喜歡難堪吧!」
「你……」他握住她的手指節泛白,見她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意思,眼色由失望轉為沉重。
她清楚的感到他握在她手上力道十足的手勁,那力量像隨時可以將地掐碎,心中暗自篤詫,她卻依然面不改色,倔強倔傲的迎視他嚴肅的眼,見他兩道濃眉鎖得死緊,她的唇邊扯抹惡意的微笑,「聰明的話就馬上放開我。」
神田文森霎時松開她的手,什麼也沒說,別開眼,背過身,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見她。
她樂見他挫敗,如果她可以和他一樣不道德,不仁慈,她還真想大笑一番,但她可不想與他同入無恥之流。
她昂首闊然邁步離去,她一刻地無法在這裹停留,更不想再見到他,而老天知道此時她的心中並非真像表面上那麼堅毅,而是四面楚歌的蕭索。
※※※
神田文森立在原地望向窗外,心寒如外頭低糜的天氣。
原來這就是他所得到的報償!他該給她一些教訓的,更該收回對她所做的一切。
今天他可以讓她穿最保守的舞衣跳她喜歡跳的舞,他可以給她假期全休及加倍的金錢,他可以為她買下一流的音響打造專屬舞蹈室,甚至出高價買下整個舞娘CLUB,他何嘗不可以再把一切重整為零!
讓她和其他舞娘一樣連比基尼也月兌光示人,讓台下那些貪婪的眼褻瀆她,甚至直接通知學校把她退學,讓她永遠無法在正統舞壇上立足。
他要毀了她簡直是輕而易舉,只要一通電話,她目前的所有以及未來的前途就會化為灰燼。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做的!
愈關懷她,他就愈無法輕言收手。
天知道,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是否早已超越了關注的範疇!
或許他錯了,何苦多事想盡辦法維護她,當初置之不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可是他能嗎?他能放下她,任她繼續苦惱坐視不管嗎?他能讓慈辛那群天真可愛的小孩真的餐風露宿不去理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