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樓里巡視,可能要天亮才會回來,你先睡吧。」
「怕和我共處一室嗎?」遲昊輕道。
他低沉的嗓音微帶撩人的暗喻,海品頤臉一紅,連忙用反駁來掩飾羞怯。「誰、誰說的?那本來就是我每天必做的工作。」
遲昊揚唇,淡得幾乎讓人看不到,而後轉身走向床榻。「會有回房睡覺的時候吧?我只能待在你房里,總會遇到的。」
想象那終會來臨的畫面,海品頤臉更紅了,慶幸背過身的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我要走了。」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只能匆匆逃離。
遲昊躺下,望著關合的門板,腦海浮現她尷尬的表情,微微勾笑。
第八章
後院的雜物房里是醉月樓暗道的起點,海品頤斜倚著牆,腳尖無意義地在地上輕點,柳眉顰起,無聲低嘆口氣。
其實,只消細想,她恨不了他。
重傷之際,他想的是來見她,代表他仍信任她,普天之下,只信任她。分離五年,他輕易就能找到她在醉月樓,表示他將她在心上放了五年,這段時間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行蹤。
只是……能不能再多一些?這樣不夠,她想要的是能夠听他親口允諾些什麼,而不是只能暗地控制情緒,要自己理智地去分析,才能窺見他隱藏的情感。
從他的吻中,她可以體會到他對她的渴望,只要待在房里,結果是可以想見的。她也想,想不顧一切地任他索求,只要一見他,她就想撲進他懷里。
但,她怕,他避而不談的態度,讓她覺得無力又沮喪,在什麼都沒有厘清的情況下,她怕會重蹈覆轍,一夜溫存醒來,他又會離她而去,就像五年前留給她的傷害一樣。
她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能抗拒得住他的魅力,還能抑住自己想愛他的心,所以,她只能逃避。
昨晚她沒回房。直到清晨才進去,替他運功療傷後,借口擷香日事忙,又匆匆離開,就算累得想打盹,還是只能在醉月樓里晃。一整天,擷香見了她都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擷香滿腔的疑問應該不亞于她吧,卻因怕傷害她而努力壓抑著。那份體貼,讓她感動又歉疚,擷香為了今天已經夠煩了,她還給她增添煩惱。
振作呀,海品頤!今天是擷香日,不容出錯的!她用力一拍臉頰,深深呼吸,把心神全都捉回。
環頭四下無人,她搬開牆角木椅,掀起地毯,勾著地上環扣一拉,揭開木板,一條地道出現眼前,她邁步走下地道,將地毯和木板小心帶上。
隨著木板扣上的悶響,雜物房里又回復平常,讓人看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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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半,海品頤才拖著疲累的身體回房。她站在房門前,咬唇思忖,良久,才推門走進。
早從腳步聲听出是她,坐在榻上運功療傷的遲昊沒動,直至告一段落,才斂掌張眼,看到她坐在桌邊,定定地直視著他。
「什麼事?」從她沉凝的麗容,遲昊知道她心里有事。
海品頤撫額,猶豫著該不該開口。好半晌,才長嘆口氣,低道︰「初天緯來了,他今日拔得頭籌,成了擷香的恩客。」
听到這個名字,遲昊面無表情。她知道初天緯為何而來——是他,將奉旨追辦此事的初天緯引至此。
從她的神情,他知道她最後還是用藥迷倒了初天緯,否則,出現在她臉上的,不會只有煩憂。
「你下了多重的分量?」能將他打傷,即使他那時是因中毒讓對方有機可乘,但初天緯的功力有多深厚,他很清楚。
「我記不得。」海品頤搖頭,雙手蒙住臉。憶起那時的驚險,指尖不禁慌得冰冷。原本即可見效的迷香好似石沉大海,在暗道的她不斷加重分量,直至見他倒了,幾已跳出喉頭的心才歸回定位。
「你怕嗎?」
海品頤聞言苦笑。初天緯找上門,想到他安危,想到會拖累擷香和醉月樓里的姑娘,怎能不怕?
「初天緯只能以恩客的身分踏入醉月樓,他找不到證據的。」放下蒙臉的手,她強自鎮定,以此說服他,也說服自己。只要遲昊的行蹤沒被發現,仍能保全彼此。
「之後呢?我不會永遠待在這里。」遲昊語氣淡然,卻無比震撼。
海品頤一震。他這是宣告嗎?他終將離開她?還是……要帶她走?緩緩望進他不見波瀾的黑眸,她明白,他很清楚她的處境,卻要她抉擇。
海品頤閉上眼,心頭兩難讓她痛苦不堪。只要她一走,等于是將擷香她們棄之不顧。他怎麼能?是他的離去促成今日醉月樓的局面,在五年杳無音訊後又突然出現,把這個難題交給她!
遲昊坐在榻沿,她的表情,像刀劃傷他的心。
「沒有人可以決定你該怎麼做。」他冷硬下心,將所有不舍全數抹去。他是如此卑劣,如此自私,放棄他吧!他不值得她如此!
當年對他說過的話,如今回到自己身上。海品頤羽睫低垂,看著自己置于桌上的手交握。他這是教會她體會給予終將被奪取的痛苦嗎?
她好累,她不要再想了……海品頤逃避似地趴俯桌上,只想逃開這個難以取舍的抉擇。
「過來。」遲昊喚道,朝她伸出手。
海品頤抬起頭,看著他的手,被他俊魅的目光緊鎖,不由自主地走向他,將手置上他的。
輕輕一帶,遲昊將她擁進懷里,往後倒向榻上,彎身替她除去布履。她一天一夜沒睡,加上為他療傷,鎮日為樓里的事奔波,怎撐得住?
「睡吧。」拉來被褥將兩人覆上,他將她的螓首攬靠肩窩。
他溫暖的胸膛,讓她感覺仿佛回到木屋那段幸福的時光。海品頤眼眶忍不住發熱,額抵著他的肩,哽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別這麼快,他和她昨天才相遇啊!再久一點,別這麼快就逼她,她任何一邊都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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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懷里,她睡得好沉,貪戀倚偎著他,只想一直這樣沉睡。
是醉月樓廳前的吵雜聲,將她從睡夢中拉回,睡得太沉,乍醒的海品頤只能盯著他的胸膛,一時間,還意識不到發生什麼事。
「樓里好像出了事,快去。」早已恢復清醒的遲昊推著她。
海品頤這才反應過來,簡單梳洗後,奔到廳前,看到高大的初天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帶來一群木匠打扮的漢子,正四散拆屋。
得到風聲的嬤嬤早已趕到,且已經過一番周旋,出入意料的是向來長袖善舞的嬤嬤偏對初天緯無計可施。不得已,嬤嬤只好叫她去把擷香找來。
情急下來不及多問,海品頤趕緊至擷香閣把擷香帶來,擷香才一到廳前,初天緯就要求和擷香至後院獨處。
海品頤心一凜,和嬤嬤對看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反對。初天緯不是能簡單應付的人物,怎能放心讓擷香和他獨處?
知道他們的擔慮,擷香悄悄握住海品頤的手,要她放心。若不順他的意,怕是沒辦法善罷干休。
「初爺,這邊請。」擷香領先朝長廊走去。
和手下交換了眼色,初天緯跟隨離去。
「嬤嬤……」海品頤擰眉。
毫不招架地任人踩進醉月樓放肆,這一點也不像嬤嬤的作風。
語里的疑問嬤嬤哪有不明白的?她氣得用力跺腳。「我做啦!打從昨晚我就用盡必系要毀了這個姓初的,卻是沒半人理我!」所有門路用盡,卻只得到一個回應——初天緯,沒人敢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