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他教她的一切,竟對她幫助如此之大,使藥、易容,若不是憑著這些能力,醉月樓絕對撐不起這個局面。
五年來,她的技巧愈漸純熟,以為隨著時間流逝,她會慢慢淡忘他的身影,但使藥和易容,已和她緊緊纏繞,每次踫觸這些,對他的記憶便愈鮮明,這一切怕是到死,再擺月兌不開。
這五年來,沒她在身邊,還會被夢魘糾纏嗎?還是因不需顧慮她而感到輕松?
海品頤無聲輕嘆口氣,微微苦笑。現在被夢魘糾纏的人換成是她了,她總夢見,那一天,她沒讓人跟回木屋,這五年來,依然跟他在木屋里,過著遠離俗世的幸福日子。
然而夢一醒,殘酷的現實讓她難以面對。就因為一時的疏忽,他離開了,今生今世,再也無緣相見。
他還好嗎?
能有機會讓她問,他的離開,是煩了,還是……太在乎她而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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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墨的夜色,一抹白影竄過陰暗的巷弄,身上的傷讓他停下腳步,他倚靠屋牆,呼息變得沉重紊亂,幽邃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精光。
懊死。他深吸口氣,胸膛立即傳來劇痛,他強抑著,將幾已涌出喉頭的血抑下。難道,今日是他命絕之日?
耳畔傳來追隨而至的細微聲響,他擰眉,強撐著施展輕功往前掠去。在傷重與體力透支的雙重折磨下,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讓我陪你……那曾在耳畔呢噥的話語,再次響起,緊攫住他即將渙散的神智。
他想見她。
在死之前,他只想見她一眼,只一眼,他立刻就走……他咬牙,凝取殘存的意志力,一躍而起,掠過連綿的屋脊,朝醉月樓的方向前去。
月正當中,堂皇氣派的醉月樓高朋滿座,絲樂歡唱、醉人笑語此起彼落,交織成一片奢靡婬媚的氛圍。
相較之下,主樓旁的擷香閣反倒顯得冷清。擷香日未到時,精致小巧的擷香閣除了原本光輝璀璨的建築外,低調得仿佛不似青樓妓院。
「煩死了!」擷香雙手支頷,紅女敕小嘴翹得老高。「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不是才剛過擷香日嗎?怎麼明天又要到了!」
原本站在窗邊留意主樓狀況的海品頤被她這動作逗笑,走回她身邊。「之前不知道是誰嫌一月兩次太少,想上、中、下旬各辦一次,好好大撈一票的?」
「辦了才有銀兩啊!」擷香低嘆。那時要不是品頤反對,說不定真的變一月三次了。
「想想那些村民吧,前天到張家村,你不是連回來了都還會笑?」知道她只是抒發煩悶,海品頤用這事來轉移她的心情。
樓里的姑娘忍辱負重,都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雖用她調制的迷藥不曾喪失了清白,但被人摟肩抱腰,說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我知道。」擷香嬌俏地皺皺鼻子。雖然品頤不像她們需要賣笑讓人吃豆腐,但樓里對外采買、議價及探訪村落的重擔全落在男扮女裝的她身上,所承受的責任和壓力比任何人都來得重。
「我去樓里看看情形。」見她心情已經恢復,海品頤起身。她所制作的燈芯已很久沒出過事,但藉由暗道巡視狀況,是她每天必做的工作,怕出了差錯,賠上的是某個姑娘的清白。
「你自己小心哦!」擷香叮嚀道。
「嗯。」海品頤微笑,正要朝門口走去,一陣風刮進,將房內的燈火盡數吹熄。
這陣風來得詭異!她心一凜,全身戒備瞬間升起。
「擷香!」她立刻朝她的方向看去。
「我沒事。」隱約中,看見擷香對她搖頭。
是她多心嗎?海品頤定神,想先將燈芯點燃,此時,一抹身影突然從窗口竄進,她一驚,立刻施展拳法,凌厲朝來人攻去。
黑暗中只听到打斗的風聲,擷香急得努力辨視她的身影。「品頤……」
來人功夫不弱!無暇應聲,海品頤進攻的速度更加迅捷,在對方背上拍了一掌,听到對方逸出悶哼,她心喜,正要乘勝追擊,一縷若有似無的氣味鑽入鼻際,那味道——像青草……
海品頤怔住,瞬間失防,被對方乘隙攫住手腕,帶進懷中,意識到被俘,她趕緊斂回心神,肘往後頂去就要掙開,突然,對方開口,猛然頓住她的動作!
「你的掌法練得比弓箭還純熟了。」附在耳畔的低語,用只有她听得到的聲音說道。
一時間,海品頤腦海一片空白,身子因激動而微微輕顫。怎麼可能?又是夢嗎?但握住她的手,和背後傳來的溫暖體溫,又為何如此真實?
而方才對戰時,那人只為將她制伏,並未傷她分毫……
「品頤!」听室內頓時沒了聲響,擷香急得大喊。
那喊聲拉回她的神智,海品頤想要開口,喉頭卻啞了,她必須深呼吸,才有辦法出聲。「擷香,點燈。」
她微一掙動,對方輕易放了手。
海品頤轉身,望進一雙冷魅的眼,在黑暗中閃著犀光。對方沒動,只是定定地迎視她的目光。
擷香趕緊點燈,原本漆黑的內室頓時大放光明。
隨著綻放的燈光,令她魂縈夢牽的面容,立即映入眼簾。海品頤站不住腳,扶著一旁桌案,閉上眼,再睜開,他依然在眼前。
他,遲昊,一如五年前初會,身著白衣,站在她面前。
「你……」一開口,千言萬語全被哽咽堵住,海品頤只能緊緊咬唇,怕忍了五年的痛化為淚水奔流而出。
遲昊沉冷的俊容面無表情,但黑眸卻因她的反應而起了波動。驀地,眉宇聚起,他退了步,倚著門板滑坐下來。支撐他來到這里的意志在見到她後瞬間潰散,他幾乎站不住腳。
海品頤臉色一變,急忙上前。打上他的那一掌沒那麼重啊!
「你怎麼了?」她蹲在他身邊急道,拉過他的手想要搭脈。
遲昊沒回答,反握住她的手,緊緊握著,緊得像是永生永世都會一直這樣握著。
看著被他包覆的掌指,海品頤再禁不住,難忍的情緒化為淚潸然而下。夢中的他也是這樣握著她啊!卻為何他就這麼離去?下留任何信息就毅然離去?
握住她手的力道倏地收緊,海品頤望向他,看見他雙眼緊閉,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鮮紅的血絲自他嘴角留下。
不!她絕不讓他又將她丟下!海品頤托住他的手臂扛扶在肩,咬牙強力站起。他幾乎將全身力量壓在她身上的情形,讓她心驚——他竟傷重到連站都站不起!
「別告訴嬤嬤!」朝嚇傻了的擷香喊道,她運功撐著,快步往後頭的暗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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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內,海品頤將他扛上榻,搭脈診療他的傷勢,發現他中毒又受了內傷,急忙下榻,拉開一旁的藥櫃,揀選其中幾項藥粉倒入瓷碗里調勻,加了一滴燈油將藥粉捏成錐狀,再用火點燃,放置榻旁。
今非昔比,五年後的她,面對傷重的他已不再那麼手足無措。
她隨即上榻將他扶起,迅速除下他上身衣物,雙掌抵住他的背心,施展內功為他祛毒及療傷。
幾個循環下來,海品頤的內力已耗盡大半,無力再撐,只好斂功收掌,調停自己的氣息。
原本急促的呼吸漸漸趨于平緩,海品頤望著他的背,輕輕咬唇。
他醒著,她知道,然而紊亂的情緒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見藥已燃盡,她拿起瓷碗下榻走到藥櫃前,再次調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