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殺你,不想折磨你,別輕舉妄動。」遲昊早已將他的雕蟲小技看穿,輕描淡寫的語氣成功頓住對手的動作。「我是月兌離,並非叛變,若不是教主派人費心尋找,江湖上再不會有遲昊這個人出現。」
那渾然不將他放在眼里的態度,讓黑衣人氣炸了肺。反正橫豎一死,拚了說不定還有轉機!手往里一扣,隱含劇毒的細針立刻穿透衣袖激射而出,下一刻他隨即揮舞彎刀,奮不顧身上前攻擊。
白色的身形晃動,遲昊靈巧避開毒針,施展劍法挌擋,彎刀和劍身交擊迸射出火花,足見力道有多強勁,然而那冷魅的面容卻絲毫不顯吃力,只憑單手就將對方強勢的攻擊一一化解。
黑衣人心一急,屈膝襲去,原本隱于小腿的匕首自膝處突出,森薄的刃身淬了劇毒,見血封喉,毒性足讓一頭猛虎在頃刻間死去。
遲昊立即回轉劍身,運上內勁,先將刃身震斷,而後劍身順勢一劃,準確挑斷黑衣人的腿部筋脈。
「啊——我的腳——」黑衣人慘叫,僕跪在地,一抬頭,發現銳利的劍尖抵在咽喉,叫聲立即停歇,疼痛和驚懼讓他冷汗直流。「大師兄,饒了我吧,我發誓絕不跟任何人說你隱身于此。」命在旦夕,他開口求饒。
「羅剎門人的所作所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遲昊微勾唇角,眼中卻不見笑意,手中長劍微微前送,鮮血立刻從劃破的傷口流下。
狡詐、冷血,一如他,所以他很清楚為求生存所立的誓言真實度有幾分——零!只要一留活口,等著他的就是大批門人共同討伐的陣仗。
望進那雙不起波瀾的鷹眸,黑衣人明白大限已至。唯一慶幸的是大師兄不像他們鑽研殺人技巧,以折磨人為極致,而是可以一劍了結,求得好死。
「放了他!」突然,一聲斥喝頓住長劍遞前的勢子。
遲昊停下動作,劍身仍抵住黑衣人的咽喉,眼梢自聲響處睨去——一名身著灰色勁裝的俊俏男子拉開弓箭,清澈澄淨的眼緊盯著他,俊容因狂奔而冒汗潮紅,胸膛急促起伏,卻絲毫沒影響持弓的穩定。
沒將來人放在眼里,遲昊手中運勁,正要將黑衣人刺死,手甫動,一股勁風立刻從頰旁激掃而過,「咚」地一聲悶響,原本空無一物的溪邊已插著一支箭,箭身直沒入泥。
「別以為我是失手。」轉眼間,海品頤已再次搭箭張弓,這一次,目標對準他的眉間。「放了他!」
即使正處于被人脅迫的劣勢,遲昊仍不怒不慌,緩緩收手,退了一步,轉身正對來人,注意力仍放在黑衣人身上。
「閣不清楚來龍去脈嗎?」自以為行俠仗義,卻不知救的是殺人無數的羅剎門人。
「眼見為憑,不管誰對誰非,都沒有必要致人于死。」即使那冷凝的視線凍得人發寒,海品頤仍毫不退讓地直視回去。
黑衣人見遲昊和來人對話注意力轉移,正要動手偷襲,這些細小的舉止卻完全落在早有防備的遲昊眼里,手中長劍送出,阻止他的妄動。
不知真實情況的海品頤只見遲昊突然痛下殺手,無暇細想,弓箭立刻朝向他肩頭射出。
激射的弓箭來得凶猛,遲昊只能分神伸劍挌擋,同時間,黑衣人乘機將一抹綠霧從袖口噴出,瞬間將遲昊籠罩。
黑衣人計謀得逞,仰天大笑。「你也有這麼一天,終于死在我的手——」笑聲未落,突然一把長劍劃破綠霧朝他射來,完全來不及閃躲,長劍應聲穿透胸膛將他釘牢在地,瞠大的眼滿是不可置信,至死他都還無法理解,為何中了毒的遲昊能有余力反擊。
長劍射出後,遲昊立刻迅速封住周身大穴,取出懷中藥丸咬碎吞下,然而毒性太猛,他的臉色在轉眼間變為鐵青,單膝蹲跪在地,氣息紊亂不堪。
海品頤怔立原地,面對連串的變故一時間不知所措。為何心狠手辣的反而是被他用劍指著的人?周遭的草在轉瞬間枯黃,足見毒性有多強烈!
遲昊咬牙,因強烈的痛而冷汗淋灕,意識開始渙散。原來之前那些被他毒殺的人,是這種感覺……
看到他幾乎跪伏在地,海品頤立刻除下外衣,上前包住他的上身,將他抱離。
「你要不要緊?」焦急的呼喚將遲昊的意識拉回,感覺被人抱起,他睜開眼,望進一雙盈滿擔慮的清亮雙眼。
「走開……」他身中劇毒還敢隨便踫他?遲昊將海品頤推開,強撐起身,那件外衣滑落,他才發現,這人並非他以為的那般有勇無謀。
他也懂毒嗎?和羅剎門有關嗎?心念一動,遲昊眼中閃過殺機,正要痛下殺手,突然間,一股幾將身體撕裂的劇痛穿過四肢百骸,讓他跪倒在地,無力再站。
他吞下的藥只能暫緩毒發沒立刻喪命,但知道其它師兄弟專擅的毒物,皆以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為目的鑽研,遲昊凝聚殘余的內力,正要自絕心脈求死,卻突然有人將手穿過他腋下,強硬地將他拖曳而行。
「放手!」向來情緒鮮少起伏的遲昊忍不住動火。阻止他殺人,很好;害他中毒,無所謂;但為何這程咬金連他自殺都要阻撓
若他再不放手,他不介意自絕心脈前先殺了他一同陪葬!
「別放棄,我會救你,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鼓勵的話語自頭頂上方傳來,帶著顫抖的語音听來沒有說服力,卻奇異地安撫人心。
他的命,竟交在這個完全沒有自信的家伙身上,他的力量甚至小到連他都扛不動……劇痛再次席卷全身,割心剖肺的激疼讓人生不如死,但,他竟覺得想笑。
笑……他多久沒笑過了……
遲昊緊繃的意識倏地放松,任由毒性將他往昏迷的黑暗中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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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中,有間小木屋隱于此,前有溪水流過,後有山壁環擋,簡單搭建的住所是海品頤上山采藥時的安身之地。
將遲昊拖至溪旁,海品頤已因崎嶇的山路累得氣喘吁吁,連汗都來不及拭,將他置于地上,立即動手將他的外衣除下。他身上染了毒,不能直接帶進屋里。
怕搬運中衣上也染了毒,正要將單衣除下,觸上繩結的手一頓,海品頤看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遲昊一眼,略一躊躇,才松開繩結月兌下單衣——
隱于單衣下的是細致的肌膚,層層白布將胸前的飽滿緊緊束縛,襯上不盈一握的腰肢及縴細的臂膀,原本斯文俊美的男子瞬間成了英氣逼人的女子。
危急間,顧不得男女分際,海品頤在他面前蹲下,將他的臂膀環置于肩,一咬牙,強撐將他扛進屋內,置于用木板和獸皮簡易搭起的榻上。
隨手從牆邊的包袱抽了件外衣穿上,她走到屋後堆柴起火,牆邊的藥架上是她這些天深入山林采集來的珍貴藥材,她揀選幾項掃入研缽搗碎,倒入藥罐內加水開始熬煮,看顧火候、算著時辰,這段期間,她不住往屋內張望情形,臉上滿是擔慮和歉疚。
家業為百年藥鋪,雖對醫和毒只懂粗淺皮毛,但他所中的毒有多猛烈,卻是一望便知的。只憑她熟知藥性的能力,解得了嗎?救得了他嗎?
她用力搖頭,將那股消極的心音抹去。不!她絕不讓他死!
見藥已熬好,她將藥汁倒入碗里,一邊扇涼,一邊捧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