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世捷,我是想你可以勸勸純純,怎反倒你也瞎起哄!」周若芷像是看到浩瀚的宇宙邊際,驀然凌空而降的兩個ET。
「就這麼說定了,純純要到商職上學,一家之主絕無戲言。」穎世捷這一贊助,無疑是為純純樹立了勝利的標竿。
「好了,我美麗的好太太,通知廚房開飯吧,我們一家人很久沒有好好的一起享用晚餐了。」
周若芷像一顆泄了氣的皮球,但她無法生氣,因為無論如何,眼前這一大一小都是她摯愛的家人。
「董絮潔,董絮潔……」一個童稚且認真的叫喚聲,還把門敲得好急。
房門開了,房里出現了一個長像極為清秀,娉婷的美麗少女,她的一雙美目正點燃著慍怒的火花,秀麗的短發似飛舞彩蝶的倩姿,T恤,短褲,軌足以襯托她青春無價的美,那種美是無需粉白黛綠來特意刻書的,年輕它的本質就是美好、俏麗及希望。冷不防的,她朝那個無辜的叫喚者飽以老拳。
「小弟,你的毛病又犯了,你怎麼可以直呼姊姊的名諱,董絮潔是你叫的嗎?」
「哇!媽……姊姊又打我的頭。」董曉偉委屈的撇嘴,嘩的一聲哭著告狀。
「你們兩個!都給我下樓來。」母親張湘慈拋下手邊的加工品,站在樓梯口喊道。
「都是你害的,又要給罰站了啦。」絮潔以右手的食指戳弟弟的頭。
「誰叫你要打我。」曉偉以手背抹去眼淚,摔開絮潔侵犯的手,心有不甘的回嘴。
「誰叫你沒禮貌。」
「是你先打我的。」
「是你先沒禮貌的。」兩姊弟已由爭辯,轉變成了絞扭成團的打架,而戰場也由彈丸之地的房間外,延伸到樓梯口,弄得這棟兩層樓的違章建築,似乎要搖搖欲墬。
「待我讓你變成「一塊五毛」。」絮潔揪著曉偉的頭發,強梁霸道的騎在曉偉背上。
「你壞,你壞……我頁希望把你變不見。」曉偉才國小三年級,身高體力皆是居大姊的下風,但他的嘴卻不服輸,又拚命的掙扎,兩個都是典型的小孩子性格。
「你們又打架,絮潔你都要當高中生了,還不懂得讓弟弟!」母親的腳步踩得木板樓梯吱吱嘎響,可見來勢洶洶。當母親手執藤條上二樓來,但卻發生不了嚇止的作用時,自是痛快的豪打一番。
「都給我跪到你們父親的靈位前去悔過,一個是愛用暴力,一個是沒有禮貌,我是怎麼教你們的,沒有了父親的孩子,更應該要憤發圖強,你們每天這樣吵吵鬧鬧,人家還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死了,教不了你們了。」
張湘慈哭了,自從丈夫去世一年以來,她第一次在兩個孩子的面前泣不成聲。
「媽,對不起。」董絮潔率先跪下,對現實生活的不滿,及失怙之痛在此刻皆化成子虛烏有的煙霧,飄向遙遠的天際,隨風散去了。
她的人生觀一向都是開朗,樂觀進取的。
她的高中聯考成績直逼榜首,她多麼希望能上台中女中,畢業後再順利報考警學院,她多麼希望將來可以當一個懸壺濟世的醫生,讓所有垂危的病人起死回生,挽回那些因病苦而破碎的家庭。在一般的青少年,對未來懵懵懂懂的時候,她對自己未來生涯的藍圖,已經做了那麼完善的規畫!她的理想是那麼宏大又具有意義。
可是一年前的一個車禍,帶走了她敬愛的父親,也帶走了原本用于這個家庭的歡笑,更是將她的理想宣告幻滅、破碎。
她的未來,及一切希望,已隨父親埋葬在那一坯黃土里,化為灰燼了。
案親的撤手人寰,對成長中的董絮潔不僅是一大打擊,加上家庭經濟陷入拮據的窘況,她不得不放棄高中及專科去屈就商職,她不得不上商職學一技之長,好為母親分擔家計。
雖然媽媽總是說,希望她將來上大學,但眼前生活都成困難了,地怎麼可能那麼自私自利。
事與願違的人世問讓她變得暴戾、渾噩,感到生命不再有光、有熱。但是面對現實吧!再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絮潔在心底告訴自己。
只要不給母親帶來太大的負擔,她願意去上商職,她也頗意去打工分擔家計,也不再無緣無故的與弟弟吵架,也不再自怨自艾。
她可以放下她的理想,拋開她的自負,摒棄她的驕傲,雖然這樣做是違背初衷,但是她願意!
為了媽媽,看似堅毅實為脆弱的媽媽!媽媽總是挑燈夜戰,不眠不休的趕制那些像是永遠也做不完,滿坑滿谷、成堆成堆的加工品,為的只是賺取微薄的工資維持家計。
而她竟是那麼年少輕狂,膠柱鼓瑟,從來沒有為媽媽的處境設想過,從來也不曾體恤母親的辛苦劬勞。
然而此刻,她是認真的懺悔,懺悔自己的不懂事。
默默的,一顆顆不輕彈的眼淚,迅速的浸濕了她的衣襟。
「媽,你不要哭,我以後一定會注意自己的禮貌,請你不要哭。」曉偉也跪下來,小小的心靈不勝悲傷的哭泣。
「對不起,孩子們!媽媽多舍不得打你們,你們都是我的寶貝,更甚生命的寶貝呀!」
藤條從湘慈的手中掉落,她雙膝悲慟的著地,淚眼婆娑的用全部母性光輝緊緊的裹住她的孩子。
他們一個是她的月復中肉,一個是她的心頭肉!兩個不分軒輊,都是她終生的最愛,而世界上任何一種愛,都必須是包含著責任及義務。
倘若沒有了責任與義務,那都將不足以稱之為真愛。
悲情的一家人緊擁著彼此,霎時哭成了一回。
「好了!你們听話,媽媽就很高興了,別哭了好孩子。」湘自分別的拭去絮潔及曉偉一臉的淚。絮潔和曉偉也為母親拭去悲傷的眼淚。一家三日相視,破涕而笑。
「媽媽,姊姊後天就要新生訓練了,你不是要我叫她下樓去試穿看看新皮鞋合不合腳的嗎?」曉偉想起了原先媽媽交代他的任務。
「是呀,絮潔快下樓去穿穿看合不合,媽媽記得你的尺碼是二十三號,沒錯吧!」湘慈柔和約五官上出現一抹慈愛的笑容。
淚水不是才剛好干嗎?怎麼新的又來了,面對母親的關懷,董絮潔突然覺得自己脆弱得像不堪一擊的蛋殼,也大徹大悟的發現何謂頑石點頭,她完全明白了,人生除了自己的一貫信念,更應該有充分的空間去尊重及包容身邊的人、事、物。縮小自己放大心胸去體驗人生吧!比起遼闊無涯的宇宙,人的一生就好比滄海之一粟,渺不足道乎。有容乃大,虛懷若谷,方是自己應時時鞭策自己的座右銘,不是嗎?
「謝謝媽媽!」絮潔落下了感恩的淚珠。
「傻孩子。」湘慈感嘆的、欣慰的,再次擁住她親愛的兩個孩子。
第二章
時光如行雲流水,輕輕地掠過無痕的青春年少,一轉眼,時間已過了一年半。
穎純純也以超水準的好成續登上二年級生的寶座。
「穎純純!」絮潔不屑的佇立在公布欄前,盯著學年總成績的名單研究,「會統科」的穎純純是個什麼樣的怪物,何以兩個學期都是榜首,而且成績與滿分僅差咫尺,而自己這個「資訊處理科」總是居次。
想不到有人比她更像拚命三郎,原本以為商職是很好混的,隨隨便便也能拿個第一名,卻未料途中竟殺出了個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