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直竄上心,言曜宇必須極力克制才能不顫抖。
她要走了。她說得對,這回他再也沒有可以留住她的東西……
他從口袋里掏出煙,點了後深吸了一口。他很少在她面前抽煙,現在他卻覺得有這個需要。
他臉上的表情隱藏在白色的煙霧後面……
「妳就這麼等不及要離開我?這些日子想必妳忍耐得很辛苦。」他忍不住譏諷道。
思佳低下頭,「跟你在一起很痛苦,我再也不想這樣下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身體結合,心卻離得好遠好遠……
這麼痛苦、這麼難堪、這麼卑微的愛著一個人,她不要。
言曜宇听在耳里的是她的拒絕,她說跟他在一起很痛苦。
對她而言,只有痛苦而已嗎?他苦澀的扭曲了嘴角。
「好吧,妳要走就走。」丟下這句話,他拋下她,轉身上樓。
他的背影堅決,毫不留戀,這就是他對她要離開的反應--明快而干脆?
像針刺入骨髓般的痛楚讓思佳明白,她內心其實還是抱著一絲期待的,期待他會……怒吼、挽留,甚至把她綁縛、拘禁,什麼都好過他就這麼平靜的接受了她的離開。
不在乎……是因為不在乎吧?他不在乎她,所以能夠瀟灑的讓她離開。
她看著已經失去了他背影的樓梯,原本清晰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真的要走?到哪里去呢?」
李嫂在思佳的房里,看她把衣物一件一件的往行李箱里塞,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老爺不在了,小姐也要走了,這個家就這麼散了嗎?」
思佳安慰李嫂,「放心,我相信言曜宇會照顧妳的。我也是看他對妳很尊敬,所以才能夠走的安心。」
「我擔心的不是我自己啊!我都那麼老了,也該退休了。我擔心的是妳啊!小姐,妳真的要走嗎?妳走了,阿宇會難過的。」
「難過?他?哈!」思佳沉下臉,「他很干脆的說要走就走,我看不出他有一點難過的樣子。」
「怎麼會?唉,八成是那孩子嘴硬。他就是那樣子,悶葫蘆一個,其實他--」
她不想把話題再繞在他身上。提起那個人,她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于是她打斷李嫂,「李嫂,不要談他了。我沒時間了,還有行李要整理。」
「小姐……」
思佳沒有理她,埋頭在行李的收拾上。
「小姐!」李嫂抬高了聲調,思佳仍不理會。
「小姐!」這回李嫂抓住她正要放進行李箱的衣服,她才不得不抬頭。
李嫂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思佳很少看到李嫂生氣,所以愣了一下。
「我受不了了!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都這麼固執,人家講話又都听不進去,死愛面子,總有一天你們會後悔的!」
思佳苦笑,「李嫂妳在說什麼呢?」
「阿宇很愛妳,從以前就很愛妳。妳不也很喜歡阿宇嗎?為什麼偏偏兩個人都不肯稍微讓步一下呢?」
「他愛我?」思佳笑出聲,搖搖頭,「李嫂,妳老糊涂了。」
「妳不相信?不相信的話跟我來!」
李嫂說完,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去哪里?李嫂……」
李嫂沒有回答,只一個勁地往前走。
「為什麼要把我拉來這里?」
思佳皺眉。李嫂打開言曜宇的房門,把她拉進來。
她很少,下,應該說沒進來過他的房間。一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二來也是不想「自投羅網」。他的房間就像他的人一樣,整齊、冰冷、沒有一點人味。
「妳要我來做什麼?」
「有一樣東西妳應該要看一看,看過之後,妳就會知道阿宇在想什麼了。」
李嫂走到他的床頭櫃,很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個抽屜竟然上了鎖。李嫂神秘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
「我實在不應該這麼做的。」她一邊開鎖,一邊跟思佳解釋。「每次打掃時,我都很好奇這抽屜里藏了什麼,有一回阿宇不小心把鑰匙掉了……」
李嫂吐了吐舌頭。「我忍不住就打開了。看完之後呢,我去打了一把備用鑰匙。噯,我是想說,反正我都看了,也沒什麼,有了鑰匙,以後還可以三不五時幫他整理整理。」
思佳驚訝的瞠大眼。她都不知道李嫂居然做得出這種事,最可怕的是她還理所當然……這麼多年來,這個家里到底還有沒有所謂秘密、隱私可言啊!她的頭隱隱作痛了起來。
「過來看吧!」
「不用了。」
「噯,過來!」
她不由分說的把思佳拉過來。
「妳看!妳看這些!現在妳懂了沒?這些年來,阿宇那孩子心里面在想什麼。」
思佳訝異的看著那抽屜里的東西,不由自主地摀住自己的嘴。
抽屜里藏著一個小箱子,箱子里擺滿了照片,小女孩的照片、大女孩的照片、拉拉隊的照片、高中畢業的照片、大學的照片……所有的照片只有一個主角--她!
她感覺臉頰濕濕的,用力抹去從眼眶流出的淚水。
「變態……那家伙是變態……哪有人會做這種事情的……」她恨恨的咒罵著,一邊留著淚,一邊把那些照片一張一張的看過,然後把它們塞回箱子里,再從抽屜里把箱子拿出來揣在自己懷里。
「小姐?」李嫂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反應超乎她想象之外的思佳。
思佳緊緊抱著箱子,眼里射出灼熱的怒焰和堅毅不移的決心。
「小姐?妳打算做什麼?」
思佳沒有回答李嫂的問題,大步的走了出去。
尾聲
她應該已經走了吧?
言曜宇今晚回來的比平常要晚。
就算回來,她也已經不在了。那麼,回來還有什麼意義?他頹然的想,獨自走進大門,走上樓梯,他的腳步有些混亂,那是因為他回來之前到酒吧喝了不少酒。
不管喝多少,他都醉不了,那是他天生的體質,也是令他痛惡的一點。喝越多,他的思緒反而變得更清晰,痛苦也變得清晰。
他打開自己的房門,眼前出現的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人。
他甩甩頭,苦笑。
「原來……我畢竟是醉了……」竟然醉到看見幻影。
「你晚回來了,而且還喝得醉醺醺,這樣子難看死了。」
幻影說話了。
言曜宇渾身一震,僵硬的看著眼前全身冒著怒焰的思佳,這下子有再多的酒意也都清醒了。
「妳……不是走了嗎?」
她眼神移開,輕咬著下唇,最後深吸了一U氣,像下定了某種決心,才轉頭直視他。
「我想起來,有一個問題一直沒問你,問完了這個問題,我就走。」
她畢竟要走。
听到她的話,言曜宇心中升起的短暫曙光又熄滅了,整個世界黑漆漆的,找不到出口。
他嘲諷的揚起嘴角。
「有什麼問題,妳盡避問吧。」他說,坐在沙發椅上,拿出煙,點上。
思佳的眼神清澈,沒有一點雜質,看起來甚至有一種聖潔的感覺。
「我的問題是,一年前,你為什麼要娶我?那時候你已經取得公司的主控權了,不是嗎?你不需要憑借跟我結婚,來取得公司,不是嗎?
事實上,在這場婚姻當中,得益的是我跟爹地,不是你,你為什麼要背負這種靠老婆關系取得權位的黑名,然後一點好處也沒有?」
言曜宇差點失控地弄掉了手中的煙。他堅固的冷漠面具彷佛裂開一條縫,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慌亂,然後他馬上回過神,捻熄手里的煙,煩躁的用手耙了耙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