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脈見他走近,小臉馬上皺了起來。對有潔癖的宋雨脈而言,男人是那種渾身黏答答,又散發著臭味的生物。
反正她跟袁睿已經把話講明了,她也就不用再掩飾她的厭惡。
「寧兒。」她使喚道。「你沒看到姑爺流了那麼多汗。去,去給姑爺擦擦汗。」
「啥?我?」寧兒愣住了。
雨脈冷瞄她一眼,給她一個「當然是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眼神。
「喏,」雨脈將一條白布巾塞到寧兒手里,她可是有備而來。「去吧!」
不會吧?
「小姐,這不好吧,你還是自己——」寧兒的抗議在宋雨脈嚴厲的瞪視下,驀然打住。
于是,寧兒模模鼻子,萬分為難地接下布巾,走向袁睿。
可是……幫姑爺擦汗?她可從沒听過當侍女的還要做這種事吶。
寧兒心髒亂跳,臉蛋兒羞紅,低著頭,根本不敢看男人那糾結的肌肉。
袁睿也是大為震驚。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身前,原本是他夢想已久的情景,可看寧兒羞窘無措的模樣,他不禁也慌了起來。
「不——」不用了,我自個兒來。他本來要這麼說,然而,他一揚首,正巧對上宋雨脈淡諷的神情。
少裝了,你不是喜歡寧兒嗎?這麼好的機會給你還拒絕嗎?她的眼神無言地傳達著這個訊息。
他愣了半晌。就在這當口,寧兒已含羞帶怯地踮起足尖,替他擦拭額頭的汗水。
這樣親密的接觸、曖昧的姿勢,兩人頓時強烈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只見寧兒的臉紅得像要燙熟了,袁睿也沒好到哪兒去,黝黑的面容微透著紅暈,屏住氣息,動也不敢動一下。
從頭到尾,宋雨脈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不知為什麼,袁睿突然想起一直沉默不語的宋雨脈,他將視線從身前的人兒移開,望向雨脈——
她挺直地站立著,神情依舊高傲而冶漠,讓人無法透視她的感情。
他的心猛然一悸,莫名地手足無措起來。而這一切——不是因為寧兒,而是因為她。
怎麼,他竟然在乎起她的感覺和她的不在乎?
還來不及處理這猛然襲來的復雜情緒,她已轉過身,不再看他,甩下他們,逕自離去。
而他的視線則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
「小姐,你要我親自做這些糕點,自個兒又不吃,是要干嘛啊?」
長廊上,寧兒提著一籃精致的食盒,困惑地追著宋雨脈的腳步。
雨脈回頭,等她趕上來,淡淡地一笑。
「我約了婆婆和姑爺在後花園里品茶賞花兒,咱們一同過去吧!」
泵爺?听到這二個字,寧兒臉上血色盡失。
最近小姐好奇怪,三天兩頭就安插些名目要她往姑爺那兒跑,更羞人的是那天小姐居然要她幫姑爺擦汗,小姐後來還甩下她就跑了,害她跟姑爺二個人在那兒好尷尬。
這幾日以來,下人們都開始蜚短流長起來了,說什麼小姐有意要把她許配給姑爺作小妾。她不知道小姐可有听到那些謠言,因為小姐對她還是和平日一樣。
可是,小姐表現得愈是正常,她就愈覺得恐怖。
「小姐,你去就好了。」寧兒退了二步,「我……我突然想到還有些活兒還沒做——」
「有什麼事是現在非做不可的?」雨脈輕松的回絕她。「跟我來就是了。」
「可……可是……」不要!我不要去!寧兒在心里喊,嘴上卻只敢囁嚅著。
「別可是了,你做的這些點心,正好給姑爺嘗嘗。」
又是姑爺。小姐到底想干嘛啊?
「快走吧!等會兒點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禁不住雨脈的催促,寧兒只好忐忑地隨她而去。當她們步入花園時,谷函月和袁睿已經在園中的一座亭子里候著了。
「雨脈來遲了,請娘和相公原諒。」
她盈盈地福了二F福,在谷函月面前,她還是維持著完美的媳婦兒形象。
「不用那麼客氣,雨脈。」谷函月對這媳婦可是疼入心里了。「咱們都是
一家人了。」
雨脈嫣然一笑,入了坐。
「我讓寧兒備了些茶點給大家嘗嘗。」她轉頭對寧兒說︰「寧兒,還不快
端上來。」
「是!」寧兒連忙將食盒里的點心——布上桌。
「娘,我替您斟茶。」
雨脈一雙縴縴素手優雅地倒茶,姿態悠然從容,清麗的臉上掛著迷人的淺笑。
「相公,喝茶。」她將香氣滿溢的上等鐵觀音遞到他面前。
袁睿望著她完美的笑靨,忍不住怔忡——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置信那夜那個潑辣乖戾的女人,跟眼前的女子是同一個人,要不是他親眼見過她的「真面目」……
「相公?」
她嬌柔的呼喚震回了他的神智。袁睿一凜,接過茶杯,猛灌了一口,熱燙汁液立刻讓他瞪大了眼。
他沒看錯——那個該死虛偽的女人竟幸災樂禍地奸笑了一下。當然,娘什麼也沒瞧見。
「相公,真糟糕,都是我不好,讓你燙著了。」
她還在扮演嫻淑妻子的角色,袁睿瞪她一眼。
雨脈視而不見,笑得甜膩。
「寧兒,還不給姑爺倒杯冰水。」
「噢,是!」
寧兒捧了杯水要給袁睿,也不知為什麼,經過小姐時突然絆了一跤,跌在他身上,杯中的水全灑了出來,她整個人也狼狽地跌入他懷中。
「對……對不起……姑爺,我——」寧兒窘得就快哭出來了。
「沒關系。」袁睿尷尬地扶起她。「你沒跌傷吧?」
「沒事。」他關心的語氣讓寧兒羞紅了臉。
比函月不悅地皺起眉頭。近來府里的流言不斷,說她這個兒子不愛新娶進門的妻子,倒是和這個陪嫁丫頭多所曖昧。
她原本不信,可今日親眼目睹了——真是荒唐!
「睿兒。」谷函月已板起臉,正打算好好教訓兒子一頓——
「娘!」宋雨脈好巧不巧的在這時拉住她。「來嘗嘗這茶點吧!」
「啊?」原本要發的牢騷就這麼硬生生被打斷了。
「您試試寧兒的手藝,她在雲霞山居的廚藝可是出了名的好。」
面對雨脈的笑臉,谷函月的脾氣無從發起,只好吃了口媳婦細心切好端到她面前的茶點。
「怎樣?娘,好吃吧?」
比函月扯扯嘴角。「嗯……是還好。」她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哪有人能說不好呢?
「這寧兒啊,也不是媳婦兒自吹自擂,她從小苞我一起長大,不但人機靈,心思細密,手又巧……」宋雨脈雙眸晶亮著。
听得小姐這麼夸自己,寧兒微微訝異地瞠大眼,小姐今兒個是怎麼了?平時她不都嫌她呆呆笨笨、粗手粗腳,怎麼在老夫人面前把她捧上天呢?
比函月听雨脈這麼說也是略顯疑惑,她這番話似乎另有用意,果然——
「自從雨脈嫁進袁家以來,看夫君整日忙著鏢局里的事務,生活起居若沒手巧心細的丫鬟幫著打點,還真是不行。雨脈有個建議,不如讓寧兒服侍相公,婆婆,您該不會反對吧?」
「什麼?」谷函月沒想到她會有此提議。
「小姐?」寧兒更是嚇傻了。她從沒服侍過男人哪。
袁睿則是被雨脈的話震住了。他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幫」他,其實他該高興的,然而,卻莫名的有些不悅,也許是不喜歡這種被她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娘,雖然這是我的責任,但是一些挑水、洗衣的瑣事,媳婦兒總希望有人幫我。您說是不是?」雨脈露出懇求的笑容。
比函月知道自己沒理由反對。一來,寧兒是雨脈家陪嫁過來的,她有權支配自己的丫鬟。二來,她的理由正大光明,絲毫無可議之處。只是,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