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男子赤果著上身,債張的肌肉勇猛駭人,他的臉龐黑黝,五官分明,表情嚴肅剛硬,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黑幽的眼眸只在見到裴驥走進來時閃了一下。
沒錯!那男子正是袁睿。
「不要停,繼續練下去!」袁睿下了命令,才向裴驥走來。
「好家伙,終于回來啦。」他重槌裴驥胸口一下,黝黑的臉上綻開一抹愉快的笑容。
裴驥搗住胸口,咬緊牙關。該死!這小于還是這麼孔武有力。這些年,他實在不該為了家里的生意而荒廢了武功。
「你就不能像別人一樣穿著上衣練武嗎?」他瞄了眼袁睿壯碩魁梧的胸肌,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唇。
「走,咱們兄弟倆好好聊去。」袁睿露齒而笑,絲毫不在意。
他們走入袁睿所居住的院落。原本質樸簡素的男性化居所被一大堆紅燭裝點得繽紛熱鬧。
「少爺,您回來的正好。」正在屋里忙著布置的袁府管家見到袁睿高興得不得了。「您試試這件紅蟒袍長短,還有這些新衣裳、飾件,瞧瞧合不合您的意……還有這鞋……」
「夠了!」袁睿揮揮手,不悅地看著他房內被那堆積如山般的東西淹沒。
「你決定就成了,把這些東西都拿走。」
「可是少爺不親自看看嗎?這可是成親要用的啊!」要他決定?總不能要他這糟老頭來試少爺的紅蟒袍吧?管家的臉苦惱地皺成一團。
「我說下去!」袁睿重復道,聲音中多了抹不耐煩。「我和裴驥有事要談。」
「是,少爺。」管家在袁家待了幾十年,哪里不懂看主子的臉色。管家模模鼻子,不敢再多言,捧起滿手沉重的吉服,退出了房門外。
「沒見過像你這樣的新郎倌。」裴驥觀察袁睿的行為,蹙眉道。
有哪個即將成婚的人連吉服也不試,他的行為舉止根本沒有即將娶妻的興奮情緒,反而像對這一切感到不耐煩的樣子。
袁睿的回應只是苦笑。
「待會兒再談。你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再出來陪你。」說完,袁睿走入內室,月兌下一身因練功而汗濕的衣褲,沖了個澡,換上干淨的長衫出來。
這期間裴驥卻坐立不安,千百個疑問在他腦中不斷翻騰,「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袁睿一怔,唇邊泛起一抹自嘲的淺笑。
「我要成親了很奇怪嗎?你不老是勸我該定下來了嗎?」
「你是真想定下來嗎?這宋家小姐又是個怎樣的人?听說是你主動上門求親,怎麼我不曾听你提過?」裴驥有一肚子的疑問急需得到解答。
「婚事是我主動提的沒錯。」袁睿只給了個這麼模糊的答案。
「你不是還念念不忘那時曾救過你的「仙女」嗎?怎麼才一年,你就放棄了找她的念頭?」
一年前,袁睿出了趙鏢,在途中遭匪人襲擊而受傷。幸好當時一名路過的少女救了他,從此袁睿就再也忘不了那名女子。
他不只一次對裴驥提到她,也曾信誓旦旦說非娶她為妻不可……怎麼才過了一年,他居然要成親了?
「我沒忘記她。」袁睿眼眸中閃著期待的光芒。
「啊,我懂了,那宋小姐就是那名「仙女」?」裴驥腦中靈光一閃。
「不是。經過調查,總算讓我查出她是雲霞山居五小姐的貼身侍女。這一年來,我想盡了辦法也不能見到她一面。宋家的家教嚴,別說是女兒了,連府里的婢女都很難出府一趙。」袁睿自得意滿地笑了起來。
「那跟你娶宋家五小姐有什麼關系?」裴驥愈听愈糊涂。
「你不懂嗎?她既是宋小姐的貼身女侍,那宋小姐出閣,她沒有不跟著陪嫁的道理。」袁睿臉上閃著異樣的光采。
裴驥瞠大雙目,有片刻無法消化這個訊息。這算什麼?太荒謬了!
「你說什麼?你瘋啦,哪有人為了陪嫁的丫鬟而娶小姐的?」他哇哇大叫。
「別那麼大聲,小心讓我娘听到。」
「你還怕被你娘知道?成了親她早晚會知道的,那時你——」
「那時木已成舟,娘也沒理由反對。」
裴驥瞪著他的好友,他知道他一直忘不了當年那名女子,卻不知道袁睿為了再見她一面,居然可以瘋狂至斯。好……可怕!
「那個宋小姐呢?」他還是不放心。「她要是知道你娶她另有目的,你叫她怎麼自處?哪有一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愛著別的女人?而且是在娶她的時候就不懷好意了?」
「我不會虧待她,她會是我的正室——袁府的當家主母。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她應該可以接受。」袁睿說得篤定,絲毫沒有懷疑。
裴驥可不這麼想。袁睿把女人想得太簡單了,宋小姐有可能那麼寬宏大量,逆來順受嗎?對于好友的這門親事……他有種很不好、很不好的預感……
在雲霞山居,府里的人全為了小姐的婚事而張羅、忙碌,只有一個人像沒事似地淡漠——那正是新嫁娘本人,宋雨脈。
這會兒,她不在閨房里趕制將帶到夫家去的鴛鴦繡枕,反而在練武場上練功。
只見她白衣飄飄,手中長劍舞成一片,身手飄逸靈動,帶著三分裊娜嫵媚,三分閑雅瀟灑。
好不容易使完一套劍法,她盈盈而立,織手輕拂過被風吹亂的青絲,端麗白皙的臉上竟無一滴汗珠,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優雅、絕麗。
寧兒在一旁看傻了,忍不住蹦掌叫好……咦,她在做什麼?現在不是傻眼的時候。寧兒甩甩頭,命令自己回神。
「小姐,你怎麼還在這兒?大伙兒都在等你呢!」寧兒心急地上前,對宋雨脈催促道。
「做什麼要等我?」宋雨脈回身,不解道。
「還會有什麼事呢!」寧兒快哭出來了。「小姐該不會忘了,再過二天你就要出閣了,還有好多東西都沒準備好,嫁衣也還沒試,鳳冠尚未決定款式,還有啊……」
「那些小事,你替我張羅就成了。」宋雨脈秀眉輕蹙,對寧兒的焦躁感到些微不耐。
小事?成親這麼大的事小姐居然說是小事?寧兒簡直要暈倒了。
宋雨脈不管寧兒,逕自越過她回劍室。寧兒急得再顧不得尊卑,拉住雨脈的衣袖,苦苦哀求。
「小姐,別走,算我求你吧!至少試了嫁衣再說……」
「寧兒,你做什麼?」宋雨脈感到無奈又好笑。
「小姐……別這樣嘛……」寧兒痴纏了起來。沒辦法,要是她今天沒把這事辦好,別說老爺饒不了她,連她自己都無法對自己交代。
「小姐,蘇公子來了。」
一主一僕糾纏問,一名侍女梅兒進來通報,正好為宋雨脈解了圍。
「讓他在前廳等一下,我馬上來。」
「小姐……」寧兒挫敗地咬牙頓足。這一耽擱,不知道又要浪費多少時間,蘇公子早不來晚不來,偏挑這時來,真是氣人,
「你听到了,我有客人,待會兒再說吧。」宋雨脈含笑地說完,翩然轉身而去,丟下氣急敗壞的寧兒。
在前廳等待宋雨脈的是一個玉面書生。他五官生得俊逸細致,一身儒生的打扮,有著掩不住的書卷味。
「宋姑娘。」蘇子儀見雨脈進來,連忙起身,恭謹的行禮如儀。
「何必那麼客套?咱們是好朋友了。」雨脈微微一笑。
「不!」他嚴肅的搖搖手。「再怎麼說,禮還是不可廢。」
雨脈不禁莞爾,她這朋友什麼都好,就是太八股了。也罷,就依他吧!
她與他遙遙對坐在大廳的二側,雨脈身邊少不了幾名侍女隨侍一旁,完全合乎「禮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