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抿著唇。「你走了,對大家都好。」
大家?是他?還是芸心?
「是芸心提的嗎?」她想知道,只是想知道……
他僵硬地點頭。「你的存在讓她不安。芸心需要我,我不能辜負她--」
原來如此,為了芸心,他可以毫不猶豫的休離她。果斷……絕情,就像處理一件多余的雜物。也許,她一直是多余的……
在陸家……在他和妻子之間……
「那麼……孩子呢?」
「孩子有芸心照顧,不會有問題的,她會把他視如己出。」
她猛抬眸,淒迷的大眼里刻著震驚與傷害。而他面無表情,只是繃緊了下顎。
「如果……」葒凝哽咽道,「我求你,求你別把孩子從我身邊帶走,你會答應嗎?」
「不會。」他的回答無情、傷人。
「是嗎……」葒凝失神的囈語,低頭撫著肚子。
他們之間有長長的、駭人的靜默……
許久之後,葒凝開口了,她的聲音是如此微弱,讓他無法分辨她是在自言自語,或是在跟他說話。她一逕低垂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見無聲的淚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肚子上……
「曾經有那麼一刻,即使是很短暫,我曾感覺到自己是愛著人,也是被愛著的。或者,這只是我的想像……我一直以為,只要夠努力,總有一天,可以打動你……」
「我從未騙過你!」皓騰低抑、躁郁地打斷她。
她仰頭,望住他的眼,淒楚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你沒騙我,是我自己騙自己。」
他張開口,想說什麼,卻又硬生生打住。咬住牙齦,脖子上的青筋暴凸。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他冷硬地道。
「錢?」葒凝苦澀地重覆。
多可笑,他真的認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錢?
在他心中,她是什麼?
除了徹底的絕望,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于是她淡淡地對他說道。
「好啊……」
就這樣?沒有哭泣、沒有爭吵?她就這麼接受了、放棄了?
不知怎地,她平靜的反應反而令他不安。
「你……」他的手忍不住輕觸她冰冷的臉頰。「怎麼了?」
「沒事。」她迅速躲開他的踫觸,在二人之間設下距離,冷漠的面容不再顯露任何表情。
「你回去吧。」她冷冷地下逐客令。
陸皓騰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然後不發一言的走出去。
葒凝仍然坐著,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他高大結實的背影,她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沒多久,涌起的淚霧讓她再也看不清……
那是一次極痛苦、漫長的生產過程,幾乎耗盡葒凝所有的氣力,從感到疼痛至今已有整整二天的時間了。
陸夫人和芸心一直緊張地陪伴在葒凝身邊。
大伙兒雖然焦急、心疼,卻沒有一個人能分擔她的痛苦,就連幾個經驗豐富的產婆都搖頭放棄了。
陸皓騰在門外等候。
這一生他從未體驗過這種恐懼,就算是在沙場上幾次面臨死亡的關卡,對他而言,卻遠遠此不上被排拒在門外,听著葒凝微弱的申吟來得讓他痛苦、絕望。
「該死!」他大聲詛咒,已經忍不住要闖入室內。
「將軍,不行!」一旁守候的杏兒駭然的護住房門。「女人生孩子,男人怎能進去啊!」
「讓開!」他怒目低吼道。「我要去看她!」
「將軍……」
就在陸皓騰要甩開杏兒時,室內傳來一聲宏亮的嬰兒哭聲--
「生了!生了!」杏兒歡欣地喊道,快步沖入室內。
陸皓騰呆愣愣地站在當場,無法移動,甚至無法呼吸。
俊臉上緩緩的露出……傻笑。
罷產下一子的葒凝極度的蒼白、虛弱,意識卻依舊清楚。她記得一切--疼痛、翻絞,胎兒沖出體外的力道……
「太好了,是個男娃兒!」
陸夫人笑得闔不攏嘴,所有的疲累都在瞬間消逝了。
「是啊!好可愛喔!」芸心贊嘆著,將嬰兒抱在手中。
葒凝一句話也沒說,目光投注在芸心懷里的嬰孩身上,那眸光蘊藏無限的愛和一種絕望的悲哀……
「莊姊,來瞧瞧你的兒子吧-他長得好像皓騰呢!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芸心笑眯眯地將嬰兒抱到莊凝面前。
葒凝立刻轉過面龐。「我不要看!」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把他帶走!快把他帶走!」
所有人都被她的反應嚇得不知如何反應。
「葒姊……」
被芸心抱著的嬰孩此時驀然大哭出聲,她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葒姊……孩子哭了,你抱抱他,喂他暍女乃,好不好?」
「不!」葒凝咬牙嘶吼。「出去……帶他出去……」
「為什麼?」芸心愣住了。
陸夫人隱約猜出葒凝的心事,她嘆了口氣,從芸心手中接過孩子。
「走吧,讓紅凝靜靜,別吵她了。」
她們出了房門,等在門外的陸皓騰急切地迎上前來。
「她還好吧?」他看也不看孩子,只緊張葒凝的狀況。
芸心憂慮地皺起眉來。「葒姊應該沒事……只是不知怎地,她一點都看孩子的模樣,還把我們趕了出來……」
陸皓騰聞言臉色變得死白。
罷從房里出來的杏兒瞪了眼皓騰和芸心,氣憤的淚水涌出眼眶。
「葒姊她當然不想看孩子了!」她咬著牙,悲憤地吼道。「看了又怎,孩子遲早是別人的!」
皓騰繃著臉,雙拳緊握身側。
芸心則瞠大眼,眼里全是震驚和悔恨……
段芸心捧著一盅補品,咬著唇,帶著歉意,來到葒凝床前。
葒凝靠坐在床上,靜靜地注視她走進來,臉上沒有任何夫晴。
「葒姊,吃點東西吧!這是找親自熬的。」
「謝謝。」紅凝淡淡地一笑,接過芸心捧到她面前的瓷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芸心無措地看著她平靜的舉止,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葒凝放下碗抬起頭對她說道。
在那雙鎮靜無波的眸中,芸心找不到她預想巾的怨恨,反而令她更著急了。
「葒姊,你恨我嗎?我真壞心,居然要皓騰趕你走,我對不起你。」
葒凝搖首。
「我不恨你,你做的一切都沒錯。」她像似想到什麼,驀然苫笑。「還記得我教你別為了別人的想法而委屈自己,你顯然把我的話都听進去了。」
芸心的秀眉苦惱地糾結在一起。
「我不想傷害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那天春梅跟我說……說皓騰和展逸都很喜歡你,我的心突然好慌、好難受……」
葒凝握著芸心的手,沉吟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你在意的是什麼呢?我記得當初你很快地接受我成為皓騰的妾室,那讓你難受的應該不是我和皓騰吧?否則你一開始就會反對讓我進門的,不是嗎?」
芸心愣愣地看著她。「嗯……好像……是沒錯。」
「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會慌、會難受的?」
芸心斜傾著頭,想了好久,才遲疑地道︰「是……那次在池邊……見著你和展逸哥在一起……」
葒凝認真的注視她,嘆口氣。
「你不在乎我搶了你的丈夫,反而在乎我和展逸,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聞言,芸心全身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張開嘴……
還沒坐完月子,葒凝便主動要求離去。
芸心求她留下來,哭著說她已經後悔要葒凝離開的決定。
但葒凝的去意甚堅,不肯改變。
「皓騰,你要葒姊留下來好不好!?你去跟她說,她一定會听你的!」芸心哀切地懇求著丈夫。
「她要留便留,何必要我求她?」他僵硬地回道。
芸心急得快哭出來了。「不行哪!葒姊說她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