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葒凝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那是不適當的。」春梅氣憤地低喊。
葒凝本來還有一絲猶疑的,但在見到春梅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突然心生作弄之意。
「好啊!芸心妹妹。」她故意強調妹妹二字。
「葒凝姊!」段芸心開心地喚著,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地位因此而貶低了。
段芸心拉住葒凝的手,問了葒凝她在進陸家前的生活。
當葒凝一五一十地把她曾是名妓的事告訴芸心時,她瞠大了眼,但並沒有露出任何鄙夷之色。
「真的嗎?那是怎樣的生活?」
在段芸心單純而閉鎖的生活中,葒凝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人,充滿傳奇、充滿生氣,而且令她大為著迷……
「是誰替你和皓騰作媒的?」芸心問。
「沒有人。」葒凝說。「是我自己向陸夫人毛遂自薦的。」
「真的嗎?」芸心不敢置信,她從來沒有听過哪個姑娘家,可以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
「那為什麼選皓騰?」段芸心只是單純的好奇,完全沒有護意。
「起先我只是不服氣他不看我、不理我,後來我發現自己真心愛上他了。」葒凝坦誠無諱。很奇怪的,她發現在段芸心面前,她居然能自在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哇!」段芸心迷醉地喊。「你真的好勇敢。我從來沒想過……原來女人也可以主動爭取自己所要的。」
她們在談是她的丈夫啊!而她卻一副對葒凝無限崇仰的模樣!
葒凝覺得有些錯愕、荒謬,而春梅則在一旁猛跺腳。
「對了,葒凝姊,你要不要去看我的桂花園?現在正是花開時節,我會作很好吃的桂花釀喔!」段芸心的眼中閃著光芒,一副興奮的模樣。
「好啊。」葒凝回以微笑。
「春梅!」段芸心喚著侍女,春梅立刻走到芸心身旁,攙扶她。
段芸心站起來,困難地跨前一步。
葒凝不敢相信的瞠大眼。段芸心,居然微跛著腿!
「你……」
芸心對葒凝歉然一笑。
「葒凝姊,不好意思,我行動不便,走的比較慢,你可能要等等我。」
「不,別這麼說!」葒凝搖手。「我不知道……」這樣粉雕玉琢的美人兒,居然是……真的想不到……「小時候我常和爹娘到陸家玩,有一回我淘氣,皓騰哥叫我別跟,我還不听,硬是跟著他和展逸哥爬上樹,結果摔了下來。」她吐了吐舌頭。
葒凝腦中轟然一響。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虧欠,陸皓騰必須對段芸心負責,一生一世。
陸家所有人都同情她,保護她,不只因為她的善良、甜美,還有……她的殘缺。
葒凝在此刻明白了些什麼……卻同時感到深沉的無助。
「你在這里做什麼!?」
突地一個暴怒的男聲響起,震醒了葒凝。
隨著聲音的方向,她看到陸皓騰站在門口對她怒目而視。
「皓騰……」芸心被他的怒氣嚇著了,畏怯地喚他。
「你沒事吧?」他蹙著眉,一臉關切地擁住她。「她跟你說了什麼?」
他的語氣、他的姿態,充滿了對段芸心的維護疼惜。葒凝看著他圈住她的臂膀,他俯視她的專注神態,她的心驟然沉進最深的谷底。
「你跟她說了什麼?」他狠狠的睇睨她,充滿不信任和輕鄙。
相對于芸心的保護疼惜,對她,他只有防備和敵視,那樣的眼神,深深的傷害了她。
葒凝緊咬住顫抖的唇辦,木然的回視他。
「我只是來向夫人請安。」
「你叫我夫人。」芸心在?騰懷里不滿的噘起紅唇。「葒凝姊,我們不是說好了以姊妹相稱的嗎?」
陸皓騰惱火地眯起黑眸,嘴角抿緊。「你要芸心喊你姊姊?」
「我……」葒凝想解釋,但在看見他眸中的冷冽時,她知道再怎麼辯解都是枉然,他早已定了她的罪。
她握緊了拳頭,轉開蒼白的小臉。
「皓騰,你為什麼這麼生氣?」芸心終于發覺丈夫的不悅。「我和葒姊很談得來。」
「以後別讓她靠近你,她城府很深,我不要她有機會傷害你。」他不耐煩地打斷芸心的話。「還有,記住,你是陸家的女主人,她只是一名侍妾,你不必和她平起平坐,更不該以姊妹相稱。」
「皓騰,你怎麼這麼說葒凝!?」芸心為莊凝叫屈。「她人很好的……」
「是嗎?」他不贊同的冷哼。
葒凝抬起眼,困難地看著他。沒有……在他冷酷的眸中找不到一點寬容。
「將軍說的對,我不是好女人。」她的聲音空空洞洞的,有一種自棄的決絕。
她正視他輕道︰「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夫人了。」
葒凝淡然一笑,轉身,昂首走出房外。
陸皓騰一直注視著她落寞卻挺直的背影遠去,胸中突起一陣洶涌的情潮,夾帶著懊悔、憤怒,還有連他自己也不肯承認的--
心煩意躁……
葒凝在一處美麗花園里躑躅。
「葒姊,我們回房吧!」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杏兒,忍不住擔憂地喊。
「杏兒,你別管我,我想一個人靜靜。」葒凝平靜地說。
「葒姊……」
「你先回去吧!」
杏兒只得頹然離去。
偌大的園子里只剩她一個人,葒凝靠在粗厚的大樹干,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她輸了……輸得徹底……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毫無勝算。
他的妻子不只有美貌,還那麼善良純潔,更別提他們之間那牢不可破的聯系了。他對她的愧疚、責任,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
李葒凝啊季葒凝!你這傻瓜,為什麼要讓自己陷入這個泥淖!?
她閉上眼楮,淚水不知何時爬滿面頰。從頭至尾都是她自己愚弄了自己,在沒弄明白前心就淪陷了。
一向自詡聰明、機靈,將男人玩弄于股掌問的她,居然,敗得那麼徹底。
「你就是季葒凝嗎?」
一個高大的身影驀地豎立在她面前,遮住了陽光。
她抬眸,看見一張俊美無儔的男性面容。她立刻猜出他是皓騰的胞弟,因為他有張和皓騰相似但年輕許多的臉龐。
除了這點,他們兄弟是很不一樣的。
陸皓騰粗獷而嚴肅,身軀魁梧,帶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和力量。而陸展逸則身材頎長,氣度雍雅,一身儒生打扮更添溫爾的氣息。
「你是陸展逸。」她肯定的說。
陸展逸無聲地打量著她。
那樣無禮的注視加上這二天來在陸家感受到的惡意,葒凝忍不住反諷道︰
「怎麼?你也是來看狐狸精的模樣嗎?」
展逸被她的鎮定震住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沒有想過她會有那麼一雙清澈無畏的眼瞳,和他的想像差太多了。
「你是很美。」他極不情願的說。「不過別以為你能取代芸心在這個家的地位。」
又是一個段芸心的忠誠悍衛者,葒凝苦澀地想。
「你太高估我了。」她搖搖頭。
「她和你不同。」他的面容變得陰沉,就像皓騰的翻版。「我不許有人傷害她。」
就連講話都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轍。
葒凝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
「你們憑什麼認定受傷的會是她?你們全站在她那邊,她什麼都有,有丈夫的愛,有公公的疼,有全家人的支持,而我只不過是一個侍妾,又怎能和高高在上的陸夫人爭?」
陸展逸困惑地注視她。
她不是他想像中驕縱惡毒的壞女人。得知她利用娘來達成進陸家計謀而產生的怒氣,也不可思議的因望著她自嘲自憐的面容而消失。
他站在她面前,卻再也找不到任何指責或威脅的話。在他眼前的女子美麗卻蒼白,明明見到她眼眶中含著淚,她卻倔強的迎視他,展逸的心驀地升起憐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