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是這麼任性、這麼執迷不悟……
那麼多男人愛她、要她,為什麼她偏偏替自己找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嗎?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強烈情感,真的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嗎?
她不願相信。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一次又一次的冷諷,巳徹底擊垮她的意志。
輕輕逸出一聲嘆息,葒凝掀開被褥。雙腿間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了口氣。
她披了件薄衣,小心翼翼地在梳妝台前坐下來,銅鏡中反射出她蒼白的臉龐。
鏡里的女人,緊鎖秀眉,二行清淚猶掛在頰上,看來是如此哀戚,楚楚可憐……
她驀地怔住了。
這是她嗎?什麼時候她失去了往日的驕傲自信,成了一個哀怨淒楚的棄婦?
她竟讓自己淪落如斯!
含著怒氣,她抹去臉上的淚。
不!她不要自己是這個樣子!
停止自怨自艾,季葒凝!她告訴自己既已作了決定,就不能後退。
「葒姊。」杏兒的呼喚從門外傳來。
葒凝拉緊薄衫,遮住了滿布紅瘀的身子,深吸口氣,緩緩轉身,對進門來的杏兒綻開一抹堅定的笑靨。
這是她在陸家的第二天,眼前還有好多困難擋在她面前,而她已準備好迎戰!
進門的第二天早上,葒凝照例要向公婆問安。
不能指望陸?騰會陪伴她一同前往,她和杏兒二人獨自走到前廳。
「公公、婆婆,早。」葒凝行禮如儀的奉上清茶。
「好、好!」陸老夫人笑意滿盈,拉起葒凝的手,讓她站在自己身邊,說不出的疼寵憐惜。
陸家老爺卻始終嚴肅的繃著臉。
「你听好了,進了陸家門,往日的那些驕恣放浪的行徑全得收起來,從今以後,謹守本分,若是讓我知道你有什麼不守婦道,甚至是敗壞家風的行徑,絕不寬容。知道嗎!?」
這樣毫不留情分的訓斥听在葒凝耳里雖嫌刺耳,卻有種熟悉之感。
她抬眼,看著她的公公。那張不苟言笑的冷肅面容,那樣固執而死硬的語氣和陸皓騰一模一樣,看來皓騰死板的個性多半是遺傳自他爹。
莊凝知道陸老爺對她的出身有成見,她也不打算澄清或解釋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媳婦知道。」
相對于葒凝的平靜,陸夫人反而為她不平了。
「老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人家葒兒才進我們家門,你就這麼嚇唬人家……」
「是你要讓她進門的,我可從來沒答應!」陸老爺含怒地打斷她。
「你這是什麼話?葒兒有什麼不好?我們陸家要傳宗接代就看她了!」
無視于葒凝在場,陸家二老竟就這麼吵開了。
「皓騰已有妻子了,大可不用再納妾!」
「指望芸心那丫頭!?別妄想了,都五年了。」
「五年又如何?他們還年輕,況且皓騰長年在外,你這麼做對芸心實在不公平!」
「不公平!?我可是為陸家好!」陸夫人氣得大吼。
「為陸家好你也不該硬塞個人杵在他們夫婦之間,你要知道當初是咱們皓騰對不起人家,現在我可不許他再背棄芸心!」
「皓兒都娶她了,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這老八股還要怎樣,難道非得陸家絕子絕孫!?」陸夫人忍不住吼道。
「你……知道……」陸老爺氣得吹胡子瞪眼,眼看就要忍不住一掌打在她臉上。
「公公!」葒凝揚聲喚住他。
陸老爺轉頭瞪她一眼。
這麼一分神,怒氣也打了岔,這巴掌是打不下去了。他哼了一聲,忿忿地走開。
從公公婆婆那兒走出來的葒凝有二個發現。一是公公很不喜歡她,而且明顯的維護著皓騰的妻子。二是他們提起的有關于陸皓騰對不起段芸心的事。
段芸心是怎樣的女人?為什麼每個人都把她保護得如此周密?為什麼他們都怕她會欺負她?葒凝忍不住擰起秀眉。
還有,究竟皓騰做了什麼有愧于芸心的事?
「葒姊,你不回房要去哪?」杏兒見葒凝不往她們住的小軒去,反而走向皓雲閣,不免疑惑。
「杏兒你真是的。」葒凝輕斥。「我還沒去給夫人請安呢!」
什麼!?杏兒張大嘴。茳姊要去向夫人請安!?那不是擺明矮人家一截!?這麼一去還不被好好羞辱一頓!?
「葒姊,你何必……」杏兒才不要見主子做這麼委屈的事呢!
「走吧!」葒凝根本不理她,逕自往?雲閣走去。
她心頭有許多疑惑,而這些答案就在段芸心身上……
「你們來這里做什麼!?」
抆著腰站在葒凝和杏兒面前的,是昨夜杏兒在膳房見過的春梅。
她一臉鄙夷地看著葒凝和杏兒二人。
葒凝對這樣的注視早已習慣。先是陸皓騰,再來是公公,可是她可不打算容忍一名婢女這麼對她。端起了主子的派頭,她傲然開口。
「讓開,我是來給夫人請安的。」意思是你還沒資格管。
「你……」春梅氣得漲紅了臉。「夫人才不會見你!」
「似乎不是你可以決定的吧。」葒凝冷聲道。
「我……」春梅正打算回嘴。
房里響起一道柔和稚女敕的女聲。
「春梅,是誰來了?讓人家進來啊!」
春梅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很不情願地道︰「是,少夫人。」
走過春梅身邊,杏兒還對她哼了一聲,讓春梅氣得咬牙切齒。
葒凝沒注意春梅,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房里的女子身上。
她是葒凝見過最美的女子。
不是葒凝那種令人屏息的嬌艷,而是一種純潔清靈之美。如果葒凝像是野地的薔薇,那她應是溫室里的幽蘭了。
她微傾著螓首,眼底的疑惑,透露出她根本對來人是誰毫無概念。
縱使如此,她還是對她笑了,是那種全然信任的善良笑意?那樣的純潔無瑕,令葒凝聯想到天真的孩童。
突如其來的,一陣尖銳的刺痛貫穿她的心窩。
不只是因為體認到眼前的女人足他的妻子,更因為,在這樣的女子面前,葒凝忍不住自慚形穢了起來。
葒凝擠出一絲笑容來掩飾她眸底的慌亂,她朝她福了福。
「夫人,我是葒凝。」
段芸心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帶著驚異和毫不掩飾的好奇,打量著葒凝。
「哇!」她讀嘆道。「你好美,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了!」
葒凝怔住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陸皓騰的妻子居然會對她講這種話。如果是別人,她還可能會把她的話當成諷刺,但段芸心……
她是認真的!
那雙坦誠純真的雙眸,讓人根本無法和虛假聯想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呢?丈夫納妾,妻子難道沒有一絲護意?要不是她太寬容了,就是她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夫人,你怎麼跟她這麼說!?」一旁的春梅鐵青著臉咕噥道,對主子的心無城府真是又急又氣。
「我是說真的呀!葒凝真的好漂亮。」段芸心微笑著對葒凝說︰「你剛進陸家,可能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別擔心,家里所有的人都很好,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盡避告訴我。」
「謝謝夫人。」葒凝頷首。
「芸心,叫我芸心就好了。」一抹笑容照亮了她的臉龐。「而我叫你葒凝,好嗎?你知道嗎?我在陸家一直沒什麼同性的朋友,現在有你跟我作伴,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了,真好!」
葒凝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朋友!?他的妻子居然把她當成朋友!她不知道自己是來搶她丈夫的壞女人嗎?
「對了,葒凝,你幾歲了?」
「我今年十八。」
「咦,跟我一樣耶,那你幾月生的?」
「三月。」
「我六月!那我該叫你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