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共向我借了六百英鎊,說是他這兩個星期的花費,等護照和旅行支票補發下來就還給我……嘮,這里還有他自動寫的借條呢!看起來很有誠意啊!」老太太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借據,字條上滿是不合文法的英文句子。
「唉,人都跑了,有借據又能怎樣呢?」他眼神頓時變得凶狠,「這小子,我就知道他是來騙吃騙喝的,六百英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一旁的菀婷臉色愈來愈黯淡,愈听愈不是滋味。
他到底把她想成什麼了?她的人格難道只值那區區六百英鎊嗎?她才不會那麼作踐自己呢!
她咬緊牙根,忍住想要反駁的話。
「會不會……他發生意外了?」老太太突然驚恐道,「他年紀那麼小,會不會在外面給人綁去了?」她手撫著胸,滿臉的皺紋更深了。
菀婷好感動,淚水簡直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
「你也是台灣來的!」美麗子不懷好意地盯著她,話里沒有問句,只有篤定,「還真巧,一屋子一下就來了三個台灣人。」
「什麼?」菀婷差點兒決堤的眼淚,頓時被踩了煞車。
「我說,你、偉廉,還有那個叫什麼湯姆的,這麼湊巧,都是從台灣來的……說不定呵,你們還搭同一班飛機呢!」美麗子譏諷地說。
菀婷還真不曉得她的英文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流利呢!
「是呀!地球很小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嘿嘿!」菀婷陪笑道。
「可是……你看起來好眼熟喔!」美麗子夸張地大聲說。
「怎麼會呢?」菀婷苦著臉連忙揮手否認。
周遭空氣仿佛一下子凝結,她發現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全落在她身上。
不說話,沒人當她是啞巴!她真恨不得把那日本女人的大嘴巴結捂起來。
「我……唉!誰教我天生一張大眾臉呢?」菀婷垮下臉,故作沮喪狀。
「才不呢!」黃偉廉當眾摟起她的肩,「你的俏模樣別人可學不來!」
???
「這下該怎麼辦呢?」菀婷一個人躲在廁所里嘀嘀咕咕不知所措。
這里是她推一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應該是獨自持在房里的「湯姆•李」,還是那個可以和黃偉廉卿卿我我,卻時時提心吊膽的女人本尊?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她是無論如何也要演下去的。她不是沒想過要告訴他真相,可萬一他掉頭就走呢?她可沒把握!他又不是華盛頓他爹,對「誠實」特別有興趣!
而她,就是有一種想要和他糾纏到底的。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我還沒好!」菀婷蹲在馬桶上對著門大喊,也不管別人「挺不挺得住」
「是我啦!」黃偉廉在門外低聲說道,「我是想你進去那麼久了……沒事吧?要不要我去拿點藥來?」
什麼?以為她拉肚子啊?
她倏地站起身,轉了門把就沖出去。
「你?」黃偉廉表情怪異地看著她。
「干嗎?看什麼看啊?又不是沒穿褲子!」她根本從頭到尾沒把褲子月兌下來過。
咦,他怎麼一副「屏氣凝神」的模樣?
要命喔!
菀婷趕緊轉過身,一馬當先又沖進廁所里。
嘩啦嘩的,馬桶一陣強力水流。
拜托!她又沒拉,有必要停止呼吸嗎?心理作用,哼!
她很不淑女地給他一個鬼臉。
???
菀婷躡手躡腳地走進原本的房間。「湯姆一再不出現,可真要引起騷動了,搞不好,還真有人要去報警呢!
傷了老太太的感情不說,萬一她就此對人性喪失信心,那才叫罪過,更不用說還稱了黃偉廉的心,哼,那個把全天下的人都當壞胚子的偏執狂!
她憤憤地把旅行袋里的舊衣物拿了出來,那一團皺巴巴的衣服簡直成了咸菜干。她依依不舍地望著鏡中窈窕的身影……
「菀婷?」黃偉廉在走道上低喊。「菀婷?」他又喊。
「真是索債鬼,一刻也不得閑!」她恨恨地罵道,手里的動作也不覺加快起來。
「你在叫誰啊?」菀婷從房里探出頭來,佯裝不解地問道。她鼻梁上已經架起那副特大號眼鏡,全身是「湯姆」的打扮。
黃偉廉聞言轉過頭來。「你……你還沒走?」他顫著嗓聲說道。
嘿嘿,這下咬到自己的舌頭了吧?誰教他亂說話!
「走?走去哪里?我的護照還沒下來,錢也還沒還人家,我要走去哪里?愛說笑!」菀婷好不得意。
「是是是……」
本以為他會灰頭土臉,誰知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眼楮卻死命盯著她的臉龐,那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她好不自在。
懊不會被他認出來了吧?
菀婷趕緊扶正那超級大眼鏡,偏過頭不讓他瞧仔細。
「你干嗎一直盯著我看?變態啊?莫名其妙!」她回避著他的視線。
「我?莫名其妙?」黃偉廉的表情既無辜又夸張,「我看莫名其妙的是你吧!」他斜眼睥睨道。
「我?我又怎樣了?你別含血噴人喔!」她假意生氣,身體卻遮遮掩掩地。
「你——」他噗哧地笑出來,「我道歉!是我不對、我不好!我不該懷疑你的年齡,害你……」他伸手去模她那兩道濃眉,「雖然我的話嚴重傷害你‘幼小’的心靈,可你也不必這樣作踐自己嘛!
「明明就只有十六歲,干嗎還要假裝大男人?唉!就為了增加那麼一點男子氣概,竟然在自己的臉上畫了這兩道……像毛毛蟲不說,還畫得粗細不」!我看啊,你還不如畫兩撇胡子還比較像樣呢!炳……」他笑得更大聲的離去。
菀婷倚著房門大聲喘息起來。
「真是要命!還以為被識破了,差點兒心髒病發作!」她在房間里驚魂甫定地自言自語著。
然後,突然又听到黃偉廉那一句句「催魂聲」——
「菀婷?菀婷?你在哪里?」他那嗓音簡直聲嘶力竭。
她趕緊又是一陣手忙腳亂,那換衣服的速度之快,足堪與走秀的模特兒相比。
拿出化妝棉和卸妝液,她抹去那兩條「肇事」的濃眉。
「早知道就用貼的,才不會每次都畫得不一樣,引人疑竇!」她念念有詞地說道。沒兩下,鏡子里又浮現了她原本可愛的面容。
???
「你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坐在客廳的黃偉廉沉著臉問道。
「我……我……」菀婷吞吞吐吐地。
「怎麼啦?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講啊?」他板著臉說道,可那眼神又隱約有一種不安好心的戲謔。
「你說到哪兒去了?我是……我……又跑廁所了啦!」她不依地轉過身,其實想躲開他銳利的刺探。
「喔!」他了然于胸地發出一聲。
「喔什麼喔啊?新陳代謝乃人的正常生理反應,豬都知道要拉屎,人就不會嗎?」她嘟嚷著。
「別生氣、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真的!」他的眼神綻放出一股真誠,可他那抽搐的嘴角卻泄漏了他的心事。
「你怎麼了?嘴抖得那麼厲害,中風了不成?」她沒好氣地說。
「不笑、不笑,真的!我是關心你啊!你這樣拉不停的,要不要我帶你去看醫生啊?」他關切地問道。
「不必了!」她瞪他一眼,「我已經‘泄憤’得夠徹底了!」她一語雙關地說。
???
「你在干嗎?玩撲克牌啊?」黃偉廉突然出聲問道。
菀婷本來一個人在房里,一听到他的聲音,趕忙將塔羅牌塞進被窩里。
「沒……沒啦!無聊嘛!打發、打發時間……你回來了啊!事情都辦好了?呵呵!」她的笑容顯得有些苦澀。「我幫你把床鋪好了。」她指指地上攤開來的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