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全是為了讓他落人她掌心的一環!
再三提醒自己之後,栗雪抬起臉,給了巴昂一個深情款款又不失楚楚可憐的微笑,堅定無比地吐出謊言︰
「我願意。」
「你……真傻。」巴昂被感動了。
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以他那種只對自己認定的美人深情,其他人一律絕情相待的個性,竟然會為著一個長得沒啥特色的丑女心動。
證據是,巴昂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捧起了票雪那張看在他眼中實在是丑得可以的臉蛋,而他那只對美人有興趣的嘴唇更是高揭叛軍旗幟,吻上栗雪不設防的唇瓣……
被巴昂這麼一吻,栗雪的腦袋立刻陷入霧茫茫的渾沌狀態。
還沒戴上面具,他就吻了她!
栗雪眼前忽然冒出一大片憑空而降的飄雪落花,活了二十個年頭,第一次體會什麼叫喜從天降!
斑興得暈頭轉向的栗雪,自然不會去探究心底那片熱滾滾的情潮跟計謀得逞的自得感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此時此刻,她只感受得到一件事巴昂在吻她,真正的、並未易容的她。
可惜這分喜悅並沒有持續下去。
下一刻,巴昂突兀地放開栗雪泛紅的臉龐,後退兩步,看似不解地歪著頭,瞧著栗雪的目光中也是滿滿的疑問。
「怎麼了?」栗雪雙頰已有紅暈。
如果栗雪以為巴昂會宣揚他突然涌現的愛意,她就只能失望了。
「你吻起來感覺真的是很不錯。」
「那就多吻幾次吧。」不僅是「不錯」,還是「很不錯」!呵呵。
「可惜還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什麼地方?」形狀優美的柳眉蹙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從巴昂接下來所說的話,可以發現一個真理。
熱情可以依靠剎那的錯覺加以點燃,想延續這分熱力卻需要一些比錯覺更真實的其它東西。
即使有著隻果般可口誘人的臉蛋及巧奪天工的精致五官,一旦踫上巴昂這個異于常人的怪胎,也只有吃癟的分。
「……你還是把面具戴起來吧。」
「啥?」
有時候,從雲端掉進地獄,也只在彈指之間。
第八章
人生是用來享樂的。
這是巴昂奉為圭臬的座右銘。
當年,為了這個僅僅七歲的兒子在習字課上洋洋灑灑寫了篇令夫子大驚的文章,萬嶸門主整整頭疼了兩個月。
身為一門之主,當然不會為了兒子如此年幼卻寫了一篇令夫子自慚形穢翌日便辭退教職的文字而煩惱,也不是因為其他小孩還在學寫自己的名字,小巴昂就能做出一篇對丈工整、文藻華麗的四六駢文,而是這個天資聰穎的孩子竟在七歲時便以一篇令人拍案叫絕的文章表達了他對自己的人生期許,歸結起來就是巴昂後來奉為座右銘的六字箴言。
盡情享受人生!
為了把這六個字實行到底,巴昂也付出過代價。
同齡的小孩學習認識毒物,他溜去附近鎮上玩;妹妹調配出第一號自創毒品時,他正在廚房偷吃東西;一群人聚首交換學習心得,他帶頭提倡罷課偷懶。
總之,別人在學習在奮斗,小巴昂就只會玩。
日子不會永遠那麼好過,代價終于找上門來了。
于是,在十年前那個命中注定的日子里,小巴昂不幸在偷溜途中失風被逮,更被教他毒術的夫子強迫當眾調和毒藥。
.就是小巴昂本人在十年後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當時的自己蹺課連連,對毒術這門學問有的只是最最粗淺的認識,那時也只是敷衍地隨手亂加順便胡攪一氣,研磨出的毒粉居然會讓沾指欲試的夫子當場化為一灘血水!
從此,小巴昂多了一個「天才」的稱號。
不過,十年前的小巴昂不但沒有飽受贊譽的喜悅,反倒為了自己愚蠢的舉動整整後悔了好幾年。
原因是被派來接替夫子之位的,是他那位出了名的嚴厲難纏,就是門主親臨也絕不通融的大伯父。
吹心的確使萬嶸在武林中聲威大振,卻害小巴昂過了好幾年想蹺課就必須有喪命準備的苦日子。
在那些人在課堂心在外的歲月中,巴昂除了以消極的什麼都不做來對抗大伯的暴政,也更加確定自己的生涯志向——
在人海中覓一知心紅粉,來一場風雲因而變色草木為之含悲的偉大戀情,並在家人的溫暖祝福中拜堂成親,白頭到老。
什麼豐功偉業、百年不朽之功績全是空話,愛情才是最值得追尋的!
可惜現實告訴他,「家人的溫暖祝福」這部份可以先刪掉了。
至于最重要的知心紅粉及隨之而來的偉大戀情,在這小小客棧的一方斗室之內,想必也不會有什麼進展。
明天,回家看看吧……沉沉睡去的巴昂如是想。
不知過了多久,持續不斷的叩門聲吵醒了他。
在巴昂應敲門聲不情不願地把自己從睡夢中拉出來,並垮著張臉前去開門的同時,他已決定要把這擾人清夢的混球五馬分尸。
下一刻,一陣驚雷卻忽然落在他的腳下。
他——震撼了。
「你你……你……」
立在門外的人’乙有著張凹凸不平的麻子臉,左頰還有塊大疙瘩,正是自己思念不已的「小雪」。
「你也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栗雪穿過他身邊,踏人房內。
「你還真的做了。」巴昂匯眩地合上房門。
「是你自己說的,別想不認賬。」她直接在床頭坐下。
「你為了•我甘心犧牲至此?」
巴昂在栗雪身邊坐下,扳過她的身子正面對著他。
望向栗雪的眼一掃連日來的平淡,目光深處已靜悄悄地燃起火焰。
他是挑剔沒錯,但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不是雷打不動的鐵石心腸。
栗雪不意外地在巴昂的眸中找到驚詫、感動、喜悅等情緒,甚至心情復雜地發現——就這麼一丁點雲淡風輕的接觸,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由平淡轉為暖昧,並且正火速加溫。
面對這樣的轉變,栗雪分不出自己心中的感慨有幾分出于意氣之爭,又有幾分出于挫敗帶來的無力感。
是,她是讓他「興奮」起來了,然而卻是以這副兩人都心知肚明只假不真的相貌!
「這是我對你的心意。」她拋出既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要你說話,我只要你愛我。」
「會,我會愛你,只愛你一個人。」
巴昂張臂擁住栗雪縴細的雙肩,激動得有些顫抖。
他不清楚自己對今天以前的「小雪」或栗雪,是否有特殊到足以讓自己感受到「天長地久」的情愫,只知道自己的心情確實產生了變化。
他,愛上了這個甘願為自已掩貌易容的人兒。
此時此刻,巴昂敢大聲地如是說。
涂料畢竟還是太厚了,所以不論是巴昂或栗雪自己,都無法發現涂料下的精致五官隨著他的真情流露扭曲了起來。
愛她……這是什麼愛!
愛的是她這個人,還是她臉上的涂料?
虧她還在鏡台前躊躇再三,最後還是舍下了易裝易卸的人皮面具,只是因為不希望他看著自己的臉卻想到吉利……
呵,有差別嗎?她和吉利之間。
只不過一個算計著他的毒,一個算著他的……
他的功力,不是嗎?
不是嗎?
栗雪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後合,從巴昂懷里滾到床上。
「什麼事這麼好笑?」巴昂自是一頭霧水。
「沒什麼,幸福的感覺讓我想笑。」栗雪嫵媚地眨著眼,朝他伸出雙臂,「我今夜可以留下來嗎?」
擺明的邀請。
巴昂隱約感到有哪里不對,可美人就在身畔,一時間也想不了這許多,壓下心中涌現的異樣感,听從本能的呼喚,俯身覆上等待著的嬌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