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
順利取回曼陀珂的杜金芸一面將收獲交給藥君,一面講述在山上的所見所聞,不時比手劃腳以增進臨場靶。
「奇怪的是,天劍峰上根本沒人。我屋前屋後晃了一大圈,屋里空蕩蕩的誰也不在,那個樣子不太尋常。」
「說不定劍神有事外出,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藥君將曼陀珂驗明正身,滿意地收起。
「听爹說,劍神和他一樣,自十年前那場不歡而散的爭論之後,幾乎足步下出家門,專心訓練兒子武藝,不太可能遠行吧?」
「有了遠行的理由,自然坐不住。」
藥君想起父親臨行前喜氣洋洋的神情。
雖然早就知道父親想與刀王和好想很久了,沒想到竟連與闊別多年的兒子多說兩句話的空檔都不給,喜孜孜上馬直奔神刀山莊……有父如此,他也沒什麼必要為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慚了。
「你怎麼說得好像親眼目睹似的?」杜金芸疑道。
「只是猜猜看嘛,作不準的。」藥君哈哈一笑,暗斥自己不夠小心,差點在杜金芸面前露出馬腳。
難得劍神同意他繼續以藥君的名號行走江湖,即將與老友重逢的好心情讓劍神將兒子揚棄真名實姓的大罪輕輕揭過,甚至允諾幫忙隱瞞杜金芸。
前途一片光明下,藥君怎能在此時自己搬磚頭砸腳?
「曼陀珂已到手,我們這就去抓藥吧。」
杜金芸心系著那場與拾音的賭約,解毒祛毒還在其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藥君落入妖女之手!
想著,杜金芸猶猶豫豫地抬眼,吞吞吐吐開口︰「你……你有信心在兩天內配出解藥麼?要是……要是不行……」藥君窩囊的模樣一一浮上心頭,杜金芸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要是我輸給拾音,你會怎麼樣?」
「我?」杜金芸一愣,卻在下個瞬間斬釘截鐵地說︰「要是拾音想帶走你,我就跟她拼了!」
「這是賭注。」
「這是你和她打的賭,我有參與嗎?」
「這主意倒是不錯,到時候就拜托你了。」藥君笑著捉住杜金芸的手,走向候在一旁的坐騎︰「下過,在那之前,先讓我試試能否順利解毒,解開就不用和萬嶸一門羅嗦了。」
第九章
能讓笑傲毒海的拾音甘拜下風,藥君解毒功力之高自是不言可喻。
這個關節杜金芸始終沒有想通。
不過,任誰看了杜金芸眼中的藥君,也不會將那位令武林中人又愛又恨的神醫,和杜金芸身邊那個專捅樓子的散漫家伙聯想一起。
就連藥君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到了杜金芸身邊,竟搖身一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傻瓜,還是個十分享受杜金芸的關注的快樂傻瓜?
他很快給自己找到了解釋——
愛情嘛!要不是戀愛讓他七葷八素,杜金芸更使他昏頭轉向,唯我獨尊的他怎會甘心陷了進來?
眼下,那個令他七葷八素的主子正舒適自在地斜倚在床上,而他卻捧著發疼的頭,極力壓抑想去撞牆的沖動。
「把這碗藥汁喝下去,你身上的毒就會解了。」
收起傷心,藥君溫言軟語地循循勸誘著。
「這種又黑又綠,黏稠稠不知里頭是啥,還頻頻發出惡臭的怪東西,我寧死也不喝!」杜金芸立場堅定,任憑藥君說得天花亂墜,就是不點頭。
「曼陀珂本身便帶著腥臭,再多香草都掩不去這臭味,你就捏著鼻子,勉強暍下去吧。」
「喝完這個,只怕要一命嗚呼了。」
「不會的,良藥苦口,這碗藥汁頂多是苦了點、味道難聞了點,再加上長得有點詭異而已,絕不會損傷你的身體。」
「我、不、要!」
藥君早就知道自己在杜金芸眼中只是個愚字輩的庸醫,然而當他將辛辛苦苦熬成的藥湯端到杜金芸面前,戀人臉上那不容置喙的拒絕還是重創了藥君因長時間看守藥爐而略顯疲憊的心。
另一方面,杜金芸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如臨大敵地瞪著藥君手中那碗——發出綠色熱泡的毒湯?散布滿室惡臭的污染源?杜金芸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碗詭異的東西。
杜金芸當然知道藥君不會害她。
知道與行動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
那碗里里外外透著古怪的玩意,恕她敬謝不敏!
要是藥君強逼自己喝——
杜金芸隱含不快的妙目一轉,掛在牆上的飛燕刀躍入眼簾。
不不,她當然不會拿刀砍他。
她要劈的是那碗曬心巴拉的藥汁!
杜金芸心意已決,靜候藥君下一步的行動。
「既然你不喜歡,那就別喝了。」
藥君並不進逼,將藥碗在桌上輕輕放下後,趴在床邊,睜著又黑又亮的眸子,拿了她幾撮秀發繞在手指上玩。
杜金芸首先訝異于藥君居然這麼快便放棄了,後來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又是一陣好笑。
「你在做什麼?」
「芸妹的頭發好柔順、好漂亮啊。」
「誰的頭發不是這樣?」
「我的就又短又粗糙。」
「你這麼喜歡我的頭發,以後就天天幫我梳頭吧!」伸出兩根白玉似的縴指,杜金芸笑著輕戳藥君的額角。
「不如你割一小撮下來,我好帶在身邊。」
「我人在你身邊你不看,要我的頭發做啥?」
「眼見兩日之約即將到來,我注定了要輸給拾音,被她關進萬嶸總壇,從此不見天日,至少讓我睹發思人一番。」
藥君依舊是愛戀地玩著指間柔滑的發絲,神色間卻顯出幾多淒惶,語氣更是哀傷到了極處。
杜金芸心頭一震,彈身坐起。
糟!她八成是被那碗怪藥臭昏了頭,竟會忘記這等大事!
看向藥君的眼中有著堅定︰「我說過,我不會讓她帶走你!所謂邪不勝正,萬嶸的跳梁小丑我還不放在眼中。」
「那你是否也听過雙拳難敵四手?何況萬嶸門下眾多,豈止四手?四十、四百、以致四千都有可能,再加上他們擅長小人手段,我怎麼忍心陷你于險地?再說,君子一諾重于干金,既是定下約定,便該遵守。」藥君輕聲嘆息著,與杜金芸並肩坐在床頭。
杜金芸一躍而起,抓起桌上的藥碗,二話不說仰頭便灌。
最少最少,她要給他一個獲勝的機會!
放下空碗,杜金芸花容慘淡地擦了擦嘴。
「苦死人了!這是什麼鬼東……」
長篇抱怨尚未出口,杜金芸身子一軟,意識迅速抽離,虛軟的嬌軀跌進藥君等候的懷抱之中。
迷迷糊糊中,杜金芸似乎听到藥君的聲音。
溫柔,還帶著點寵溺。
「這藥性太過猛烈,我不想你在祛毒過程中受苦,所以擅自添加了一些有助安眠的藥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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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金針,藥君拭去額上汗珠。
杜金芸眉心上積聚的隱隱黑氣已去,氣息中只有敏銳如藥君才察覺得出的淡淡毒氣亦散,讓藥君確定吹心之毒已不再是個威脅。
收拾完畢後,藥君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
仔細端詳下,藥君突然覺得杜金芸似乎變得更美了。
杜金芸原本就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只是平日眉宇問英氣翠露,使她看起來可望而不可即,此刻整個人沉靜地憩于被褥之中,競讓早該看慣杜金芸的藥君意外地感受到一種深沉靜謐的美。
藥君不僅是心動,而且是行動了。
湊近杜金芸沉睡的俏麗容顏,藥君輕輕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吻上那鮮艷朱紅的唇辦。
什麼趁人不備、無禮輕薄等用在身上的詞句,藥君半個也沒有意識到,眼里心里只有眼前這個將他的心緊抓不放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