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君也擔心杜金芸,一心留下好提點她留意,這些大漢雖是打手,畢竟是萬嶸中人,手邊不可能沒有毒粉毒藥。
毒物侵體最是傷身,自己不怕,卻不願身帶吹心的杜金芸受罪。
「我教你走,你就走!」
「我要留下來,要是你不慎中毒,我好隨時施援手。」
「你不拖累我就是萬幸了,回客棧等我吧!」
「我在這里等你。」
「頑固的大笨蛋!」
「近朱者赤,這是跟你學的。」
「啥?你說我笨?!」
小倆口一來一往,吵得熱熱鬧鬧,對圍住他們的大漢視若無物。
這些打手平日仗著萬嶸這塊代表陰毒詭密的招牌,在江湖中橫行無阻,哪里受過這般冷遇?
打個招呼,五人同時出手。
四人拔出配刀,攻向正忙著把藥君往外推的杜金芸,一人伸手去抓藥君後襟,打算不傷他一根毫發地生擒回去邀功領賞。
杜金芸不慌下忙,身子一閃,避過四把大刀的合力夾擊,手腕一轉,飛燕刀輕輕巧巧地劈向襲擊藥君的大漢,將其逼出戰團。身形飄匆栘閃問,口中下忘對藥君吆喝幾句。
「教你走你不走,現在可好,就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你就少說兩句,專心應敵吧。」藥君僵直地佇在原地,生怕隨便一動便會把近在咫尺的刀光劍影引到自己身上。
「剛才不走的人,現在可沒資格抱怨。」
「唉,算是我在交代遺言。」
「想死可也沒這麼容易。」
兩人言談問,五名大漢已被杜金芸逼得左支右絀,連連叫苦。
杜金芸根本不把這幾手三腳貓把式看在眼里,隨意幾招便打發了他們。
等追兵被杜金芸趕胞,藥君才舒了口長氣,來到杜金芸身邊。
「這種事多來幾回,我的心髒只怕受不了。」
「沒用!這點小場面就能讓你嚇成這樣。」
「我這是一般人會有的正常反應。」
「一般人會嚇得臉色發白、嘴唇顫抖啊?」杜金芸笑看藥君,伸手撫模他蒼白的臉頰,趁機取笑兩句︰「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口中所謂的一般人,也只有你這種膽小伯事的家伙吧!」
「我是大夫,大夫是天底下最愛惜性命的族類。」在杜金芸輕柔的觸模下,藥君因驚嚇而戰 的心跳緩緩減速。
「大夫看多了生離死別,不是早該看淡生死了嗎?」
「就是看多了病人苦于病痛的慘樣,才更怕痛呀!」
「說來說去,你就是沒用嘛!」
「有你這位女英雄在,我有用沒用又有什麼分別?」藥君按住杜金芸撫在他臉上的雪白柔荑,欣然一笑。
杜金芸任他按住自己的手。
眼波一轉,依舊是淡淡柔情,卻多了幾分遲疑。
從藥君的敘述中,杜金芸七拼八湊出一位手段令人非議、真情卻不容質疑的痴心女形象,她不能否認自己對那位未曾謀面的拾音有著難解的敵意,同時,卻也有著無盡的擔憂。
敵人隨時虎視眈眈,要是她一個疏忽,讓藥君落入魔掌……
「萬嶸的人這麼快就找上來了,你那位一片痴心的拾音小姐只怕離我們也不會太遠,你伯不怕?」
「怕,當然怕。」
「這種時候你應該說︰‘不,我不怕,為了維護對你的這片心意,我是寧死不屈。’至少要這樣子才夠得上有氣魄吧!男人的天命就是保護女孩子嘛,你保護不了戀人,起碼該保住自己的名節。」
杜金芸時刻不忘推動她對那位藥君打造的人格改造計畫,第一步就是讓藥君培養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氣概。
然而,不到一眨眼的工夫,計畫第一步便正式宣告失敗。
虛弱勉強的笑容,深深低垂的下巴,滿含懼意的語調——
「自盡是弱者向挫敗低頭的行為,我藥君雖然不濟,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我就是苟延殘喘,也要想法子留在世間和你作伴。」
——杜金芸敗了。
「我剛才是說著玩的。」一字一句,緩慢堅定得像是互許終生的誓言。「我絕不會讓你落入生死兩難的險境,不論是萬嶸或是其他人,想要傷害你,必須先踏過我的尸體!」
藥君從不認為示弱有損男子氣概,什麼氣概不氣概的玩意一斤值幾錢?不如明明白白講出來,順便搏取佳人的愛惜之心。
但是,杜金芸認真決然的話語卻讓藥君害怕。
有種渾沌不明的郁悶感,在胸口緩緩擴散開來。
杜金芸為自己而死的景象……
那是他死也不願見到的一幕!
突然涌現的恐懼感使藥君緊緊摟住杜金芸,力道之大似乎想將懷中人兒嵌入自己體內,死活都在一處。
藥君心中洶涌澎湃的思潮,杜金芸哪里能知?忽然落進藥君溫暖的懷抱里,心下已是吃了一驚,接著又被他那不尋常的力道嚇了一跳。
這小于是吃錯了什麼藥麼?杜金芸偷偷想著。
不過,被他抱在懷里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小倆口抱在一塊,一個激動忘我,一個自得其樂,競忘了自己正站在大街上,還是路中間最醒目不過的位置。
「瞧瞧這對小情侶多親熱啊!」
「是啊,先是深情對視,然後是緊緊擁抱,也不顧旁邊有這麼多人在看,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愈來愈大膽哪,我這老婆子都要臉紅了。」
「誰去喚醒他們,教他們找間客棧再繼續吧!」
「何必這麼多事,免錢的表演不是天天可以看到的。」
眾人哄笑之余,也有稱贊杜金芸武藝高強的,只是遠不及主要聲浪。
听得杜金芸紅暈滿臉,狠狠推開了藥君。
藥君也是手足無措,想捉了杜金芸的手便走,伸出乎去又被窘迫的戀人打掉,只好楞在當場。
群眾的笑聲更響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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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這個呆子害的,也不看看周遭,就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真丟人!」好不容易回到客棧,杜金芸把藥君拉到她房里,劈頭就是一連埋怨。
不過仔細听听,卻能听出幾分羞意喜意。
藥君听出來了,笑嘻嘻地扯住杜金芸的手。「這下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們是一對了,你可不能拋棄我。」
「笑話,這里是我的家鄉嗎?被這些無關的人知道,又與我何干?再說,只听過女子名節受損,你這大男人哪有什麼可損失的?」
「男人也有重名節的,你忘了先前說要給我建一座貞節牌坊麼?」藥君扁了扁嘴,顯然不怎麼服氣。
「等我不要你了,就給你建一座。」
嘴上刻薄,行動卻是實實在在。
杜金芸反手握住藥君的手掌。
僅僅是藥君手心的溫暖,就能帶給她暌違已久的幸福感受——長年埋首練功下,早已被她遺落在記憶一角的單純欣悅……
藥君微笑著搖頭,牽著杜金芸在桌旁坐下。
「我不要什麼牌坊,只要你在我身邊。」
「等辦完所有雜事,你和我一起回神刀山莊拜見我爹好不?」杜金芸沖動下月兌口而出。
藥君听在耳中,心頭微驚。
解開與萬嶸的誤會,以及祛除吹心之毒,沒有一件不是困難至極,在杜金芸眼中卻是「雜事」,該說她天性樂觀還是胸襟開闊?
另一方面,他對這樣的提議卻是開心的。
雖然光想到要拜見與父親齊名的刀王,就帶給藥君某種程度的心理壓力,但是他既然有本事一路隱瞞杜金芸自己的身分,就有信心也把刀王蒙在鼓里。
藥君並不貪心,瞞個一輩子也就夠了。
瞧瞧現在的他吧!就算讓他手里拿把劍,又有誰會把司徒劍恩這個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名字聯想到他——藥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