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痛呀!」
慘白著小臉,石沁兒極力忍耐椎心的痛楚。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昏死過去,就不必忍受這樣的痛苦了。
傷口的疼痛以及茫然無依的空虛,讓石沁兒遭受到極大的打擊,除了腦海中不斷浮現爹爹病弱的身影外,幾乎沒有可以令她支持下去的理由。
咬緊牙關,她獨自立在風雨中,勉強自己跨出腳步。
「別、別放棄!爹爹在家會擔心呀……」
踮著腳尖,石沁兒萬分困難的向前走去,突地一個大浪打來,綁在腰間的小魚簍松了開來;她驚叫一聲,本能的伸手去撈,這麼一動,原本就站不穩的身子突然失去重心,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進海水里。
「唔……」
冰冷的海水令石沁兒的心跳差點停止,一波波打在她身上的巨浪撕扯著她的四肢,讓她的身子仿佛被肢解一般的疼痛;口鼻讓冰冷的海水一嗆,石沁兒難受得幾欲昏厥,她的肺好像快爆炸了……
她奮力的掙扎著,無奈幽深的大海像個無底洞一般,無論她怎麼掙扎,就是逃不開這個無底深淵,身子直直地往下沉去。
就在載浮載沉之間,她覺得自己撞上了一個既巨大又堅硬的物體,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沉人黑暗之中……
×××××××
經過一夜肆虐,風雨終于緩和下來,恢復平靜的海面,除了幾片浮木外,一點兒都看不出之前的可怕情景。
走出船艙,大伙兒忙著清點損失,收拾著被風雨打亂的貨物,哈察和黑齊仲仔細地四下巡視,就怕昨夜的暴風雨傷了船體,耽誤他們回東島的日期。
「呼!昨晚真是恐怖,好久沒遇上威力這麼驚人的風雨了。」哈察一邊檢視船身受損的情況,一邊說道。
「沒有人受傷吧?」黑齊仲拉緊松月兌的繩索,面不改色地問道。
「嗯!幾個比較沒經驗的弟兄受了點小傷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會兒又是一尾活龍了。」哈察站直身子,「還好有顆大石頭幫我們擋去一些風雨的威力,否則損失就大嘍!」
听到全員平安,黑齊仲淡淡地點了點頭。
損失多少他並不在意,反正銀兩再賺就有了,弟兄們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
每一個人在家人的心中都是最特別、最重要的,每回出航時,看到那些送行的居民依依不舍的模樣,他就會告訴自己—定要將人安全帶回,就算犧牲一切,也不能愧對這些信任他的人。
听到大伙兒都平安,黑齊仲帶頭往船艙底部走去。
「牲畜呢?」
「昨晚有幾頭牛被水沖走了,另外,三大籠雛雞淋到雨,幾乎全部凍斃,我已經吩咐下去要他們把死雞抬上岸埋了。」
微微頷首,黑齊仲道︰「叫幾個人先把艙底的牲畜牽上去曬曬陽光,順便將船消毒一下,免得疾病傳染。」
「是。」
人人各自忙著自己分內的工作,一直到艷陽高照,清理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什麼鬼天氣呀!一下子狂風暴雨、一下子艷陽高照,簡直折磨人嘛!」
好不容易工作告了一個段落,哈察不滿地眯眼瞪著當空艷陽,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身體里冒了出來,即使打著赤膊,他還是熱得受不了。
「有空在這兒抱怨,不如去提桶水來讓大家解解渴。」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黑齊仲站在他身後,冷冷的嗓音依舊,不疾不徐的說著;要不是略顯凌亂的發絲及白袍上的髒污,真的會讓人懷疑他剛剛是不是躲在艙房里休息。
「呼!老大,你饒了我吧。」用力呼出一口氣,哈察夸張的揮動雙手作扇風狀。「你沒看到我都快虛月兌了嗎?在下頭待了一個時辰,又悶又熱,好不容易才把壞掉的尾槳修好,你居然要我去提水?」
雷聲般的抱怨響起,剛停下手邊工作的人們忍不住露出會心的笑容;看樣子情況應該全在掌握之中,否則哈老大哪有時間跟黑爺斗嘴呢?想到就要起程返回東島,每個人的笑容都燦爛得可比天上的驕陽。
一個伶俐的小廝連忙捧來茶桶。
「黑爺、哈老大,請用茶。」
「這還差不多!」哈察一邊接過茶碗,一邊嘀嘀咕咕,一仰首便將茶水喝得涓滴不剩。
「啊!痛快!」豪邁不羈地用手臂擦去溢出嘴角的茶水,哈察大呼過癮。
「都沒有問題了?」待哈察緩了口氣,黑齊仲才出聲詢問。
炳察得意的拍著胸膛,正要叫大伙兒準備出發時,突然響起一陣怪異的聲音,讓他突地噤聲。
什麼聲音?
黑齊仲很快的和哈察交換了眼神。
若不是有深厚功力之人,不會听見這個聲響,這不像是那些牲畜發出來的聲音,倒像是人的聲音!
有人趁著暴風雨潛上船來?
想到這一點,哈察臉色微變。
昨晚的風雨恁地恐怖,普通人絕對承受不了更甭提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混上船,在不知道對方的來意之前,他們應當小心為妙。
黑齊仲不動聲色的看了哈察—眼,絕佳的默契讓他放聲宣布一一
「全都上岸去補充淡水和食物,一個時辰後準備開船。」
第三章
「好熱、好熱呀!是失火了嗎?」
陷在又黑又熱的迷霧中,石沁兒害怕得張大了口,卻發現自己叫不出聲音,喉嚨仿佛被扼住了一般,燥熱不堪;四肢壓根兒就使不上力,更甭說要逃開了。
「不!別燒、別燒呀,娘和弟弟都還在里頭呀!」
她得去救他們!
石沁兒迷迷糊糊地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殺戮在她眼前重演,遍地身首異處的尸體,讓她再度瘋狂。
不!我不走,我要和娘在一起!
痛心疾首的呼喚哽在喉嚨里,讓她的心快迸裂了。
「爹,求求你別這樣看著沁兒!如果可以,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回弟弟,真的,我願意呀!」
爹爹失望、痛苦的目光將她徹底打倒了,她不懂,為什麼弟弟出生之後,爹爹就不再看她了;她記得自己好小、好小的時候,爹爹總喜歡帶著她上街,逢人就稱贊她長得可愛又聰明伶俐,為什麼爹爹不再帶她出去玩了?
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多希望爹爹能抱抱她……
晶瑩的淚珠悄悄滾落。
「娘,沁兒好想您啊!」
前一刻還被困在火舌恣意竄燒的宅子里,下一刻,石沁兒又仿佛來到了冰天雪地,讓她不自覺地打起哆嗦。
「不!這位大哥,求你行行好,我和爹爹沒有其他衣裳穿了呀!求求你,把袍子還給我!」
爹爹生病了,家里的生計全靠她張羅,即使害怕得要命,她還是得向對方求情,挨打也好、被罵也好,沒了袍子這個冬天怎麼過呀?
彬在雪地上,即使嘴唇都凍紫了,她還是不放棄的哀求著。
「大家都是暴政下的犧牲者,何必苦苦相逼呢……」
×××××××
被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吵醒,石沁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無力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後腦勺疼得厲害,她用盡全力也抬不起手來檢視傷口,只能像頭負傷的野獸低聲哀號。
她記得自己被卷入海里,然後就不省人事了,那這里是……
「黑爺……」
黑爺?
隱約听到人聲,石沁兒警覺地蹙起眉頭。
石沁兒萬分困難的轉頭朝四周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條小小的走道上,可不知為什麼,她的身子左左右右地晃得厲害。
她趴在地板上,拼命向前移動。
一陣暈眩,石沁兒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身子痛心疾首的呼喚哽在喉嚨里,讓她的心快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