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想起那香醇的燕窩羹……」菊兒和她一搭一唱,兩人默契極佳。
「好了、好了,你們別流了滿地口水,很惡心的。」蘭兒莫可奈何地搖搖頭,不搭理她們,「小舞,你怎麼會進藍府來的?」
這兒的丫頭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淒涼的故事,像她和菊兒,是在被父母賣進窯子前跪著來求爺收容的;而膽怯的梅兒則是因為有一個嗜賭酗酒的父親,在不堪長期的打罵下逃家獲救。因為這些背景,讓她們更珍惜現在的生活,即使為奴為婢,也好過豬狗不如的對待。小舞她……
听到新的話題,愛湊熱鬧的二人組又轉移陣地。「春喜說你是從南方來的,是嗎?」
「嗯。」咽下最後一口包子,聶小舞拍了拍身上的包子屑,點了點頭。「我原本住在杭州城里。」
「杭州呀!」竹兒眼楮一亮,興奮的挨近她。「人家說那兒的風景如畫、地靈人杰,是真是假?」
最近她跟著總管老伯學了些字,迫不及待地想賣弄。
「我……嗯……」聶小舞一愣,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好不容易才勉強地點點頭。
風景如畫、地靈人杰?她怎麼會知道呀,平日忙著找食物填飽肚子都來不及了,哪有閑情逸致看風景呀?在她印象中除了人們刻薄鄙夷的目光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的回憶了。
聶小舞牽了牽嘴角勉為其難地露出一個笑容,藉以掩飾她的尷尬。
沒瞧出她的異樣,菊兒不服氣地嚷嚷︰「真的嗎?如果那兒真的那麼好,你為什麼要離開呢?這兒又冷又干,風沙又大,舉目望去除了府里的花園也沒啥風景好看,很悶的。」
在菊兒眼中,藍雋皓是她的再生父母,當然?,藍府也就是她的家,所以她最听不得別人在她面前稱贊藍府以外的地方了。
「唔……」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問,聶小舞結結巴巴地解釋︰「爺……爺對我有恩,所以……」
以為她的結巴是不好意思,菊兒放下嘟起的嘴,臉上又掛起笑容。「就說嘛,一定是爺又善心大發了,小舞,你不知道爺對你可好呢,今天傍晚你們到達時老夫人和梅小姐看你在爺懷里睡得好沉,臉色馬上大變,要不是爺護著你,嘿嘿,有你受的了。」
懷里?天哪!她居然睡倒在爺懷里,還丟臉地讓整個宅子里的人瞧見!聶小舞的臉瞬間漲紅,說不出話來。「我……我……」
不用說她也可以想見人中之龍的藍雋皓是多少名門閨秀心中的乘龍快婿,菊兒剛剛提到的梅小姐,想必就是仰慕爺的人之一吧,能到這兒作客,他們一定關系匪淺,莫名的,她心頭悄悄地蒙上陰影。
她會不會誤會什麼?大家又會怎麼看她這個逾矩的丫頭呢?最重要的……她讓爺為難了,他會怎麼想她呢?
等不及她慢吞吞的回話,菊兒又興沖沖地徑自繼續說著,一邊模仿著藍雋皓當時的模樣。
「你不曉得,爺就這麼抱著你,炯炯有神地看著大伙兒,冷冷的說了一句︰‘她是我的’,哇,真是有魄力極了!」
「好啦,別發花痴了,我們知道你心里喜歡爺,不過,這種情景夢里做去吧,小心小三看到你這副模樣嚇跑了!」竹兒涼涼地潑她冷水。
「你……臭竹兒!」
眼看著另一場追趕跑跳踫又起,聶小舞卻呆呆坐著,動也不動,任思潮將她淹沒。
他說……他是她的?這熟悉的話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亂轟轟地無法思考。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真心的嗎?無法否認,短短的時間里,她從未開啟的玻璃心進駐了一個偉岸的身影,讓她的心既甜又酸,明明知道他倆的身份懸殊,但是,愛情就是這麼沒道理。
愛情這個字眼令人心悸,卻又讓人無法防備的一頭栽下。爺三番兩次在不經意間對她說出要她的話,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這樣嗎?
惱人的問題糾纏著她,直至大伙兒熄了燈、上了床,她依舊渾渾噩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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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藍雋皓那一句爆炸性的宣示,聶小舞自然成了伺候他的丫頭,這點令梅艷雙極度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早從春喜口中打听到關于那丫頭的一切,令她震驚又不解的是︰她居然是個乞丐!想到藍雋皓寧可讓個既骯髒又沒教養的乞丐婆伺候,也不肯她接近一步,她就氣悶。
站在花叢後,她眼光復雜地看著端著餐盤匆匆走過的聶小舞。
真搞不懂藍雋皓在想什麼,如果,他找個像樣點兒的丫頭來伺候他,她還不會這麼不平衡,問題是這乞丐婆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沒臉蛋,瞧她那副模樣大抵也沒什麼才氣可言,藍雋皓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當初她和藍雋皓的婚約雖是老夫人和爹談攏的,但是,在她見過藍雋皓後,早認定只有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別說藍雋皓對她無禮冷淡的態度,她也無法接受自己敗在這種女人手下的事實。
不曉得她究竟使了什麼狐招媚式,迷得藍雋皓看不清方向,八成是把身子都給他了吧!
梅艷雙既妒且恨地瞪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長廊彎處,漂亮的鳳眼微微眯起。
她曉得這個方向是通到藍雋皓專用的書房,也是她在藍府被嚴重警告不能踏入的幾個地方之一。想到自己猶不及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頭,梅艷雙忍不住憤恨的捏緊手中的絲絹兒。
原以為藍雋皓回來後終究不敵她的魅力,想不到,他竟把他倆的關系撇得更清楚了,前兩日她在無意間已經听到丫頭們在背地里取笑她,再過些時日,城里一定會傳出她被休去的消息,到時候教心高氣傲的她如何自處?
瞪著聶小舞消失的方向,梅艷雙心里東翻西攪,一時沒注意身旁多了個人,直到來人輕輕假咳了聲,她才霍然回神。
迅速地掩去眼中的怨毒,轉頭見是拄著手杖的周春娘,她心一驚,很快地掛上淺笑。
糟糕,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自己這麼大意都沒感覺呢?她……沒瞧出什麼端倪來吧?
盡避心里忐忑不安,但是,梅艷雙依舊很快地揚起一抹漂亮的笑容,溫婉地輕聲喚道︰「娘。」
周春娘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待梅艷雙教她犀利的眼神看得不由自主心里發麻之際,才平聲示意︰「跟我來。」
不多唆地轉身,周春娘自顧自的快速向前走,不曾回頭看眼梅艷雙究竟有沒有跟上,她東拐西彎走了一會兒,進到自己的房間。
「把門閂上。」料定她會跟著自己走,周春娘一邊落座,一邊吩咐著。
一路上周春娘輕忽的態度仿佛梅艷雙是無關緊要的丫頭似的,讓她不舒服極了,要不是顧忌著自己在這兒還需要她的幫忙,她哪咽得下這口氣?
暗暗壓下心中的不快,她依言將門掩上,蓮步輕移走到周春娘面前。
「娘,您有什麼事嗎?」
在官宦之家長大,她深曉表面功夫之重要,若無十足的把握,偽善還是必要的手段。
看她一眼,周春娘波瀾不興地低聲道︰「坐。」
早瞧出這個丫頭不老實,並不如外表那般溫柔婉約,想不到她居然這麼快露出馬腳。看著她一派大家風範的優雅坐姿,周春娘毫無表情的臉終于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到底是年紀輕、沉不住氣吧,區區一個丫頭就惹得她心浮氣躁,這樣如何成大事呢?沒錯,她的美貌、才氣,加上她身家的殷實,不啻是個吸引人的姑娘,但是,她的心眼兒多,對自己而言遲早是個威脅,要不是現下沒有更好的人選,她不會要她進門。